建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头上，她从床上一下子就跳到了地上：“明业你把话说清楚，你是和我算账是不是？那我们就算算在说。你自己挣多少钱我不太清楚，因为你除了工资还有额外的奖金什么的，你不说我不知道，但你没有给家里拿两千元钱给我用你知道吧？这两千块元钱也是交了房贷你知道吧？我们的房款要到明年才能够完全付清，这个你也知道吧？我的工资最近刚刚涨了点是三千多了，我每月给你爸爸妈妈一千五百，当然你可以说这个是我们孩子的费用，你爸爸妈妈没有花我们的，你怎么想怎么说这个我不管。我只是想说，我手里的钱也就剩一千多了吧，我们吃喝拉撒，什么水费电费煤气费，就只有我手里这些钱来支付的，是不是？我们都是工薪族，挣的钱都在明处，想要额外的花销都是不可以的，你心里不是不明白。你这样说是追问我，咱们的钱去了什么地方不是？那好，以后我每月交给你两千元钱，你看着该怎么用就怎么用。或者……我把所有的工资都给你也行，我的零用钱你另外给我。”
明业知道建真说的是实话，可他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别扭，脸上微露尴尬的笑容：“我知道你是做银行的，你会算账会理财，我懂什么？我不会算账，我只知道我把钱给你了，你怎么花我不知道。”
“你也不是不会算账的人，你既然怀疑家里的钱去向不明那你来管家，我同意。”建真没想到明业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的委屈溢了上来，眼里含满了泪。
明业看到了建真眼里的泪，也感觉到自己过分，可他不想承认自己的不对，冷笑一声走到了床边然后躺到了床上：“我没有那本事，管不了的。”
建真气极：“你什么本事没有？你不是算账的吗？既然是算账你心里不清楚？你既然跟我算账，那我就跟你算一下，我每月的工资都是为了维持家庭全都花了的，你要是问我都做什么了我可以一条一条给你列出来。如果说家里还有结余，那就是你自己除了拿给我交房贷那两千元以外剩下的钱了，你也都把你的钱拿出来，这样我们都公平。”
明业知道自己理亏，不再啃声。
“你说话呀。”建真突然哭出声来，“你说怎么办。”
明业暗暗叹气，他心里镜子似的明白，突然后悔自己没事找事。建真的责问在耳边响着，他把一只枕头抛起来盖在头上，但建真呜咽的声音还是从枕头四周的空隙里灌进来，更加显得沉闷，是一种压抑的悲戚，明业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装聋作哑。
建真站在地上，眼里的泪一个劲儿往下流，两只眼睛就好像两个泉眼，那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明业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建真用朦胧的泪眼看着他，心里明白他是不会再理睬自己了。想到自己嫁给他以后的生活，想到他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想到他每月只给自己两千元钱就万事大吉的悠闲，想到他沉溺于麻将桌上把自己甩在家里不闻不问的冷淡……那些往事就好像是虚幻的，可又实实在在给她冲击和震撼，这就是她和他的生活吗？她问自己，回答是肯定的。可现在的她用这种方式回望，有一种特别的隔阂，仿佛那个默默无言的女人不是她。然而……不是她又是谁？
那么，自己幸福吗？满意吗？
建真这样一想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脚下的地板浮起来，悠悠地旋转，她自己也漂浮起来，就好像站在水里被风浪吹动的小船上，她不由晃动了一下，忙用手撑在床上，然后坐下去。
明业听不到建真哭泣的声音了，又感觉到她坐在了床上，于是悄悄掀起枕头的一角偷看建真。这一眼让他吓了一跳，忙扯掉枕头坐了起来，慌慌张张地问：“你怎么了？”
建真突然间变得暗黄的脸色仿佛没有呼吸的死人，嘴唇一片黑紫，看上去真的怕人，明业心里明白建真是被气的，他慌乱地跪爬几步到了她的身边，“我是和你说着玩的，你何必当真？”他真怕她出什么事，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
建真感觉到头晕目眩，她的手用力抓住床单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明业的话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没有听清，就算听清了她也不会回答，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明业伸手从身后抱住了建真：“我们不生气好不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建真的样子让明业后悔，他知道自己纯属没事找事，现在建真被他气成这样了，他想不出什么办法让建真别再生气。
建真不想说话，她意识到她是被他抱着的时候，用力挣扎：“放开我，不用你管。”
“别……”明业真急了，“我错了你骂我打我都行，你自己别生气好不好？都怪我……求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和你吵的，我……我说了后就后悔了，真的，你别和我计较好吗？”
建真一边哭一边说：“很多事很多话做了说了就覆水难收，是伤人的，你懂吗？你觉得你自己痛快了可是你伤害了别人给别人带来了痛苦，你懂吗？你是大人不是孩子，那句话该说那句话不该说你知道，可是你都说，你……是故意的。家里情况你是知道的，你每个月给我两千是交了房款，你剩下的工资你都做了什么我问过吗？如果是别的女人会向我这样不闻不问任由你吗？既然你这样，我也就不用顾忌什么，咱们谁也不必给谁留面子，家里所有开销以后都记账，你看看我都做了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对不起……”明业慌慌张张地道歉。
“你给我两千块钱就万事大吉，你以为两千块钱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家里其它的开销呢？每月给你爸爸妈妈那边是一千五百，这个你知道吧？我剩下的工资不都用在咱们两个的生活上了吗？你装什么糊涂。我们结婚以后我有乱花过钱吗？你不是不长眼睛，别的女人穿的是什么，我穿的是什么？我有过抱怨吗？我节制的也是我自己，有过对你苛刻吗？你的衣服我有过让你穿的不如别的男人吗？就算我给我妹妹几个钱，也是我自己节省出来的，没有用你的，你委屈什么？从昨天开始你就没有好脸色，你是怎么回事，我哪儿做的不对，惹你了？你想怎样？”建真一边呜咽一边连珠炮一般地数落。
这是从结婚以来她第一次在生气的时候这样责问明业，心里的委屈和说不出口的苦恼让她再也忍受不在。本来她并不想说这么多，她心里很明白说出口来也是徒然增添伤感于事无补，可是张开了嘴就好像掘了口的堤，再也堵不住。她也就豁出去的样子，索性都说出来，至少心里痛快些，也让明业知道她的委屈，知道她当家很不容易。
建真的爆发也是明业没有料到的，建真长的美丽，是公认的美人，但她从来没有因为她的容貌有美人的缺点，比如娇气，小性子，爱计较，自私等等，相比之下，建真算得上是完人中的完人，是完美的不可多得的女人，明业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心里也明白他的恶习，也是建真的温柔贤惠容忍了他。她的话让他惭愧，因为他无话可说，把她气到这样程度明业心里也是后悔，但就像建真说的那样覆水难收了。明业的心里百转千回，他希望能够找出一个可以挽回的理由让建真明白他不是故意，可是从昨天开始他就总是一股无名火在心里窝着，到现在为止都发了，……真是悲催。
明业不知道怎么弥补他的错误，他的手更加用力去拥抱她，希望建真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一双眼睛求救似的看着建真，用力说道：“你说的都对，我心里都明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我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了这些不该说的话我也后悔，可是……这都说出来了……我知道你的好，你为了家里牺牲了多少我心里清楚，那些话我是不该说的。我……有时候其实我也很怕，怕你离开我，你是完美的女人，容貌你有，好工作你也有，你还具备了女人温柔善良的美德，你……说心里话我无法挑出你的毛病，比起你来，我也是自惭形秽。
“可你越是好，我心里也就越怕的呀，我看着好的别的男人不同样看着好吗？他们仰慕你我心里也不痛快。昨天的那个医生……你心里也明白吧？他看你的眼神，是恨不得把你吃下去的样子，你想我心里能够不吃醋？所以我……我……还有，说实话也是我的自私，我并不完全是怕你花钱可我真的不愿意让你和别的女人那样比穿戴，你本身就是美丽的女人，如果再和她们一样都挑拣时髦的衣服穿，我……我真怕你把所有男人都给勾引了去，这样我心里也是不痛快啊。可是事实也不是我想的这样，你没有那些时髦，你的朴素又是另外的一种美，是骨子里发出来的清纯的美，不染尘埃，是一种圣洁，是一种高贵，可以说……说是光芒万丈吧，我也说不好不会形容的，反正就这意思吧。这就是你，我心目中的你，今天我也都说出来吧。
“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看上了我，我有什么优点值得你青睐？我都没有自信。你看你还把里里外外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无懈可击，我能够说什么？我不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我也时时有一种危机感，真怕你会……会和别人怎么地，可是结婚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一点点的出格，这些我都知道。有时候我也感觉到惭愧，觉得是我糟蹋了你，我对不住你。我……我……”
明业松开手，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