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公子,在与我说话吗?”轿中白衣女子清灵灵的笑了,“慕公子,很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封住了我的听觉,我现在不能够听到你的话了。”说着,她又轻轻一笑,似真似假的。
慕棠心中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他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忙不迭出手,迅速的封住了赫连烈的五感。赫连烈摇了摇头,他的嘴唇艰难的翕动了几下,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慕棠,你快走吧,你不要再管我了,你有这份心意,我很满足了。这降佛阵实在是太过乖戾,慕棠,你是破不了的。”赫连烈胸口一阵气闷,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喉间不断有腥甜的鲜血涌上来,他忙不迭用手捂住了嘴,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溅到了手心里。他心口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那种剧痛迅速蔓延到了他四肢百骸,起先犹如烈火焚烧一样,到最后又彷佛在硬生生把他的身子扯成了两半,令他几乎要支离破碎。他紧紧的握成了拳,天魔琴,降佛阵,居然让他能够在有生之年都遇到了,不知道是幸,还是大不幸。
天魔琴,天魔情。相传,以前有个女子,家境富裕,弹得一手好琴,后爱上一个男子,不惜背叛家族,与之私奔。然没有想到,那男子图的不过是她的万贯家财,见她净身离家,便弃如敝履。女子一怒之下,拜师各大邪门歪道习武,苦练各种邪功,堕落成魔。学完全部的邪功,女子找到辜负了自己的男子,一连杀死了他全家老少一百七十余口,最后用男子鲜血染红的柳树做成了一把琴,因被江湖人称为“魔”,她便给琴取名天魔琴,她又自创了一套杀人手法:降佛阵。天魔琴,天魔情,琴音寥寥,情意无常,人生孤苦,孤苦一生。天魔琴,在女子死后,便不知所踪,降佛阵,更是失传数年。眼前这群女子,看着年纪不大,怎会降佛阵?
慕棠惊愕的看着那些女子,暗暗佩服她们的毅力。他这一分神,便被她们的乐声险些给震散了心神,他喉咙一疼,他忙抿紧了唇,忍住了那腥甜的鲜血,他只感觉他全身变得越来越冷,体温也在一点点地流失,他这会儿,仿佛是浮在飘渺的云端上一样。萧瑟冷风吹在他的脸上,更是凉嗖嗖的如刀割一样,他的四肢渐渐冰凉下来,满是剜心的疼痛。“姑娘,你快让她们停下。再不停下来,我真会杀了她们的。”慕棠的脸白得一如寒冰一样散发寒意,他不愿意看到有人死,更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他掉了性命,只是,他也有他想要保护的人。他才因一时之仁,险些害死了媚晚,如今他绝不能够再犯这样的错。
“慕公子,你的记性可真差啊?慕公子,我刚刚说过了,我封住了我的听觉,我根本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衣女子轻笑着回道,她的话里透着些调侃,让人感觉她是在悠闲的玩笑死的,“不过,慕公子,如果你是忍心,那你便杀了这些柔弱的女子。我相信,她们能够死在慕公子手里,那也是她们的荣幸,她们会心甘情愿的。呵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怎么?媚晚主子?媚晚都没有教过你这些吗?慕公子,我再好心奉劝你: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那些音乐声依旧含着凌厉的杀气扑来,慕棠瞳孔微微一缩,他心里有点儿生气,他更紧更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长剑,他几乎能够清楚的听到了他手指骨节的作响声,“姑娘,这些姑娘,不都是你的人吗?姑娘,你便不在乎她们的生死吗?你忍心吗?”
白衣女子轻笑,“慕公子,这个,你不需要担心。她们都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慕棠眼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摇曳的阴影便好似是频临死亡的蝴蝶,他心里杀意陡生,他忽然纵身而起,一个敏捷的掠身便躲过了那些女子,他眼中杀气迸现,随即便唰的拔出了长剑,挑断了那些随着肆意摇晃的白纱,他手中长剑含着凌厉的杀气直刺向了那白衣女子。然而,在看到白衣女子与央玉公子一模一样的打扮,慕棠微微的皱了皱眉,他的心底微微一颤,便及时的收了杀招。他一把抓过了白衣女子,长剑随之搁在了她脖子上,他抿了抿唇角,“姑娘,你快让她们住手,快放了那些人,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不想杀生,姑娘,你便让我和赫连前辈离开。”慕棠控制住他心中翻滚的怒气,努力保持高度的清醒。眼前这白衣女子,不是央玉公子,纵然她们的衣着带黑纱都一样,连她们容貌都有几分相似,然她确不是央玉公子,不是晚儿。慕棠不懂啊,她为什么想要假扮晚儿,还要杀人?想到她杀人,会有损晚儿的名声,说不出的怒意便窜上了胸口。慕棠眼睛一瞥,他忽然发现了白衣女子脖子上有根银针,他想了想,便抬起长剑以剑气挑掉那根银针,他冷声道,“姑娘,你快让她们住手,不要再弹了。你快放我们走。”
“哼。”女子冷冷的哼哧,她眼睛里闪烁着森森的冷酷,“真难得看见慕公子开杀戒,呵呵,荣幸。慕公子,你可以试试,你杀了我,看看她们会不会住手。只是啊,慕公子,比起要杀这么多人,还都是弱女子,你只杀我一个,这可谓是非常明智,你还可以安慰自己,你是不得已才杀人,你是不得已才杀了一个弱女人。”说着,女子又轻轻掩口一笑,“慕公子,我似乎有点儿理解孟染为什么能够说谎话还说得冠冕堂皇了,慕公子,你们真真不愧是夫妻啊,只是,我有点儿好奇,是孟染学习了你,还是你学习了她呢?也或是,你们相互切磋了呢。”
那些奏乐的女子浑身发颤,她们脸色变得愈发的苍白,口中不断的吐出鲜血。可她们还是没有停下来,她们都死死的咬着唇,血水、汗水交合着打湿了她们面纱,手里仍然不停地奏乐,没有人停下来。暗红色的雪光仿佛是泼洒出来的红墨水,很快便将地面染成殷红一片。慕棠的眉峰微微一挑,他目光微微流闪,如利剑骤然出芒,光华夺人,“杀人,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五十步笑百步,没有任何的区别。而我,根本无心想要杀任何人,我只希望姑娘你能够放了我与赫连前辈离开这里。”
不知道是被慕棠的话给震惊到了,还是在想着反驳的话,白衣女子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似是过了许久,她才慢吞吞的说道,“好,我可以答应慕公子,只要你能够让赫连烈交出神珠,我便立即让她们停下,并放你们离去……”她扬起了个有点儿高深莫测的笑容,“慕公子,我还可以帮你救赫连烈。”
“神珠,这是什么东西?”慕棠微微皱了皱眉,他想起她们方才要的是赫连烈和宝物,“姑娘,你说的这神珠可是传说中的南风国镇国之宝吗?”
白衣女子的眼中闪烁着的神色,愈发的令人难以捉摸,她似乎犹豫了下,才又慢吞吞的道,“我不管这神珠是南风国镇国之宝,还是什么东西,总之,这神珠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我需要它来帮助我找回我最最重要的人。”白衣女子眺望着远处。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在这寒风中肆意飞扬着,宛若一匹飞泻着的瀑布。白衣女子的话,透着几分很明显伤感,让慕棠一时有点儿好奇,她说的这个最最重要的人,究竟是什么人?白衣收回了目光,她看着他慕棠,又冷冷一笑,“慕公子,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我希望你最好能够早些决断。我可没有太多的时间陪着你在这里耗。”慕棠依旧有点儿犹豫,这神珠是赫连烈的东西,他还不能够随便做主,更没有权利做主。
白衣女子瞥了眼慕棠抵在她脖子上长剑,那长剑闪烁着幽幽的寒光,她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又淡淡的笑了笑,“慕公子,你快些考虑,给我个明确答复,你是想要鱼死网破,带着赫连烈,与我们这些姐妹一起同归于尽,还是我们各取所需呢?”
慕棠沉默了会儿,他微微点了一点头,“好,姑娘,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我能有这神珠,我一定会双手奉上给姑娘。”他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他想起了赫连烈交给他的那颗明珠,难不成那颗珠子便是神珠?可是,神珠,究竟是什么。应该远不止是一个明珠这样简单。还有,南风国镇国之宝,又是什么东西?难不成也是那颗明珠?
女子眼里骤然一亮,闪烁着欢喜的光泽,唇边的冷笑却是纹丝未动,“姐妹们,我们可以住手了。”她微微抬手,那些女子闻言,便立即收手,停止了奏乐,她们纷纷吐血,虚弱的瘫倒在地。 那些原本石化了似的的轿边侍女,在这个时候,忽然上前,从怀里掏出了药,给她们服下。
“姑娘。”慕棠犹豫了下,他心里知道这不管他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你要拿神珠找人?不知道,你想要找是,是什么人?”
白衣女子宛然一笑,她笑颜中却透着几丝沧桑的味道,“呵呵,我想要找神仙。”慕棠微微一怔,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白衣女子趁机伸手握上了慕棠的无媚剑,汩汩鲜血顺着她白皙手,慢慢的滴落入了她袖子里,她依旧弯着唇角笑着,“那是我这辈子最爱最敬重最感谢的人。很多人都说她已经死了,我偏不信,她是不会的。即便是全天下所有的人都这么说,我依然不会相信。”殷红的鲜血外涌,在森寒的暗夜中,流出的鲜血很快便冻结冷凝成了暗红色。白衣女子的唇角轻轻扬起,目光灼灼地盯着远方,“她是我的神仙,神仙,又怎么可能会死呢?我相信,她便在某个地方,正等着我去找她,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刀山火海,我都要找到她。”
慕棠心里一凛,看着白衣女子眼中轻轻掩去的淡淡伤感,他心中也微微感觉苦涩,白衣女子的话固然有点儿古怪,不似是正常人能够说出的,然她话里真诚还有眼中伤感,让他不敢去怀疑什么,他感觉怀疑,便是在亵渎白衣女子这份样真挚的感觉。他佩服白衣女子的诚心,又有点儿鄙视他,晚儿消失这么久,他想过要找她,然他一直没有付出行动过。一时间,有不尽的涩意涌入了慕棠心底,他眼眸中闪动着阴郁的光泽:“希望姑娘能够早日找到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