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何医生，我想我没病。”我抬眸注视着眼前这位身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哦？”他斜靠在办公桌上，轻瞥了我一眼，嘴角上扬着不羁的笑容，“如果人人都清楚自己的情况，要我们医生何用？”闻言，我又看了一眼这俊逸非凡的医生，停顿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这所谓的办公室。
“爸爸，”一直紧闭着的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姐姐为什么不接受治疗呢？”小俊紧皱眉头。“心病。她觉得自己没病。”白大褂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撇了撇嘴。“你去劝劝她吧。”
深夜，细雨绵绵。
我光着脚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打开窗。“蔏蔏。”我转头向铺着白色床单的床看去。“妈妈。”我欢喜地叫着，亦步亦趋地向白纱飞舞的软床走去。妈妈就在眼前了啊。
我抬起手，向妈妈伸去。
“嘭”，我抬头，被我推开的窗户使劲地砸着墙壁。再回头，扬着白纱的床边空无一物，伸出的手又陡然垂下。
“妈妈，”我低喃，“妈妈。”一滴，一滴。泪珠落下，顺着紧闭的双眼滴落到锁骨。
“蔏蔏。”我抬头，用泛着雾气的双眼看向门口小小的男孩。“蔏蔏姐姐，你又哭了。”小俊走向我，抬手擦去我眼角剩余的泪珠，又走向窗边将被风刮得咚咚作响的窗户关上，“那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他责备地看了我一眼。我却被他这故作成熟的态度弄得心情好了不少，“说得好像你比我大似的。”我起身，摸了摸小俊毛茸茸的脑袋，“还说我不会照顾自己呢，那么晚了，又下着雨，过来也不打伞，感冒了怎么办？”我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站过来。”男孩听话地挪了挪位置。
“姐姐，你是想到你妈妈了吗？”我的手顿了顿，而后继续帮小俊擦着头发。“嗯。妈妈来看我了。”我淡淡地回答。
“姐姐，你应该看医生。”小俊拉住我的手，转过身对我说。我看着他，不过7岁就能看出日后的非凡，“小俊，你又变帅了啊，姐姐越变越老了。”我笑着说，将他转过去，继续擦着他略长的头发。“姐姐。”他低下头，轻声叫了句，“如果你好不了，我也会陪着你。”他拿过毛巾，顺手擦了几下便走出卧室。唉。我摇了摇头，将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妈妈，我现在好乱。闭上眼睛，眼前闪过何俊言小小的身影便沉沉地睡去。
翌日清晨，阳光和煦，我睁开眼便感受到了自己愉悦的心情。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被子，我起身，抬眼便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熟睡的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将被子盖在这小小男子汉的身上。“早安，小俊。”
4
“何医生，”我走进几天前走出的办公室，叫了声背对我的高大身躯。“我接受你的治疗。”
“请坐，”斜倚在办公桌旁的俊逸男人开口，顺手推了推身前的椅子，转身坐下。“说说你的情况，出现幻觉的现象有多严重。”他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笔，敲了敲桌面。
我抬眸注视他，“我感觉到妈妈一直在我身边陪我，尽管我知道，她死了，可就像真的一样，一直都在。”言罢，我看向身侧的太师椅上一直温温婉婉淡笑着的女人。
男人皱了皱眉，拿起笔写了几个字，随即划掉。
5
我清楚地知道她死了，却仍旧陷入幻觉，内心一再强调，她是假的，她死了，可却仍旧忍不住想汲取妈妈身上的温暖。
“妈妈在那儿呢。”我清楚的感知到，我的脑子逐渐混沌，我知道我可以摆脱，可我却不想。
我放空地做完饭，这是我做的饭，“蔏蔏，来吃饭了。”我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她几乎每天都会在饭点叫我。我从厨房跑上楼，换上了妈妈送给我的那条裙子又赤着脚跑下楼，妈妈从没有看过我穿上这条裙子的样子，我想。
她不是死了吗？我摇了摇头。
妈妈喜欢吃柚子，她说，柚子的味道弥漫在雨天湿润的空气中就像柳条新抽的春天，让她想到了她可爱的孩子蔏蔏。
雨天，我在妈妈坟前种下了一棵柚子树，如果结出了柚子，妈妈一定会想起我。
我在何医生的办公室里看到了妈妈。
似乎道别的时候要到了呢，
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