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斜阴,风摇斑驳。一个年长的老头坐在蒲团之上,旁边有一清俊的少年静静注视着众人身前那两个被绳索捆绑着的少女。老人静坐,尽管内心有诸多好奇,四周众人无一敢交头接耳。朱家二煞之一的朱玄婴重伤!一道伏羲战旗虚影被毁!这等战绩还让一名妖女逃脱,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夸耀的功绩。朱禹无闻有些恼怒,暗暗将那突如其来的劫匪骂了一通,朱玄婴虽然重伤,但他那一脉的朱谷志却擒下了这两名妖女,而自己身为二煞,却让到口的肉飞了。“文武,你觉得当今朱家如何?”老头睁开眼,也不看二女,而是对着身旁的少年问道。少年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后回道,“朱家如今依附着琉云剑庭,虽言百里之地安然无患,但是终究是外力,然也有力不可及之处。且琉云剑庭分属氏族有七,朱家不过末流。”老头点了点头,又言道,“你瞧这二女如何?”文武摸不清为何老祖会这样问,“那名女子灵力内蕴,隐约间水汽氤氲,或是天生水灵根。且看她虽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却似乎已经触摸到了超凡之境的门槛。由此可见此女天赋超绝。而另一名少女,原形乃是一条鲤鱼,相对而言她的天赋稍弱,但破障之期不远,比起一般的派门子弟还是强出不少。这二女如此天赋,又自称是九仙宫弟子,可见九仙宫是一个强大的修炼圣地。”“文武,你的玲珑仙目长进不少”朱家老祖夸赞一句后,继续说道,“琉云剑庭七大势力中,朱家与张家最末,如今你被楚江凤箫收为弟子,朱家也跟着沾光,将张家抛在了末尾。你妹妹是朱家除你之外天赋最高的后辈,就是玄婴也比不上。来年她进入剑庭,如果侥幸被一位大人收为弟子,那么朱家定能一举超过高阳氏族。这两名少女来自大派,如果能够洞彻她们的法术,朱家也能更繁荣昌盛。只是倘若这二女背后的势力追击而来,恐怕不好交代。”朱文武眉头微皱,“老祖的意思是将这二女送给剑庭?”朱家老祖点点头,又摇摇头。朱文武瞬时明了,不禁问道,“可是如何逼问出她们修炼的法术?”“叫你父母今天来朱溪一趟,都退下吧”朱家老祖似乎不愿多说,摆摆手让众人退下。朱文武回到家中,将老祖的吩咐详说,朱父朱母思索片刻仍然不得其解,只好先去朱溪一趟,看老祖是有什么交代。闲来无事,朱文武决定去看望一下小妹朱兰。朱兰是他二伯的女儿,自幼便和他交好。朱文武被剑庭长老楚江凤箫收为弟子后,就一直想把朱兰举荐到剑庭里去。而朱兰自身天赋也算不浅,尤其在修剑一途,更是天赋异禀。在她拿剑的第三年便傲笑同龄,此后进步更是神速,前些日子还孕育出了五品道胎。也许九仙宫就是看中了朱兰这一点。心有所思,步履倒是显得悠闲,即使到了“兰馨园”也浑然不知。倒是朱兰先瞧见了她最爱的武哥哥,急急忙忙来了个熊抱。朱文武莞尔一笑,“小兰花,想武哥哥没有?”朱兰蹙着鼻子,佯怪道,“武哥哥回来几天了,怎么今日才晓得来看我?”“我可是一回来就被老祖唤去了,怎么脱得了身?”朱兰哼哼两声,“武哥哥这次回来会多待几日吗?”朱文武摇摇头,“此番下山是师父见我久久不能突破,加之族中凡事纷扰,剑庭才允许。估摸着近些日子就要返回剑庭了,月末我就要随师父前往服泽参加人祖寿宴,还需准备一些琐事”
朱兰撇着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这又要走了,“就不能多待几日吗?”
朱文武摸摸朱兰的头,笑道,“明年剑庭就开始收徒了,你身怀道胎,想必进入剑庭应该问题不大,在这一年你尽快将修为提上来,如果能够拜入某个剑仙门下,日后修炼必能事半功倍”
关于修炼上,朱兰显然不愿深聊,直接岔开话题,朱文武便将剑庭修行的趣事以及服泽寿宴和朱兰闲聊了半日。
朱道丰与赵芸从朱溪回来之后,皆是满脸愁闷。
“道丰,这事,文武会答应吗?”虽然那九仙宫女子天资却是非凡,可是她孩儿也不差她分毫,现今更是琉云剑庭长老座下弟子,日后成就更是无法限量。现在随意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许配给自己儿子,赵芸心里很不快活。
“老祖已经发话了,这事就是定下了。那女娃还是不错,水灵根,样貌也是极好,先过着吧。以后文武有中意的,再娶便是”
朱道丰比妻子想得透彻,唤来小厮,将公子请来。赵芸一听此话,虽然心中仍有疙瘩,却也不好反驳什么。
朱文武刚离开了馨园,就被小厮撞见。小厮将朱道丰的吩咐说了一遍,朱文武一路揣测着父母唤他前去的缘由,心道或是老祖要他将那九仙宫二女送给师父?
朱道丰是当今朱家主脉明面上的掌权人,朱家最为华美的东苑便划分给了朱道丰一家。
朱文武踏入东苑,直接进了内厅,向父母见礼后,询问有何要事。
朱道丰却是摆摆手,直接将老祖的吩咐说了一遍,朱文武听后大惊失色,老祖竟然要他娶九仙宫那名水灵根的女子!
“父亲,此事恕孩儿不能应允”
眼看儿子面露难色,赵芸也劝道,“道丰,能不能让老祖改改主意?文武年纪尚幼,修行之路方才开始......”
朱道丰长叹一口气,“这是老祖的吩咐,我如何......”
“道丰,不如让给乐陵那孩子?”
“乐陵?”乐陵是朱道丰一个堂弟的儿子,模样倒是生的俊逸,只是天赋平平,所以在族中显得有些不起眼。
“有个天赋高的儿媳,想必三弟三妹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老祖那如何交待?”
“老祖把那女子许配给文武,初心也是好的,不过是想要有个天赋好的女子陪文武修炼,以及将那名女子留在朱家。倘若老祖询问,直言我儿志不止于此。想必老祖也不会因此而责骂我们。”
“言之有理”朱道丰细思之下,愈发觉得此法可行。
屏退朱文武后,二人商议一会,便立即前往朱溪面见老祖。
修篁馆算是除了朱溪之外朱家最为僻静的地方之一,不同于朱溪之静因老祖威势,修篁馆如此冷落却是因为朱乐陵虽是主脉公子,却天赋平平,加上他平日里只好些舞文弄墨的风雅之事,因此在族中地位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其父,也就是朱家的三爷朱便将他丢到了这一块竹林中,眼不见心不烦。
除了与父母不能亲近外,朱乐陵还是挺安然于这修篁馆,无人打扰,也毋须受人冷嘲热讽倒也自在。
青竹窸窣,风声潇潇。
一串竹管风铃急促地撞击在一起,支起的竹叶纹白绿小窗里抬起一张俊逸瘦削的脸,黑发沿着额头捋平,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两支竹管固定着,余下的黑发束在脑后,直垂在他秘色的衣袍上,几根羸弱而又显得苍劲的米竹在袍子上随意地散开。他的眼睛非常亮,不是像星光的那种亮,而是像残月洒在微微荡漾的水波上,翘鼻之下是略显单薄的双唇,或许是因为血气稍显不足。他停下了手中的竹笔,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莹白,修长,像小小的嫩竹尖一样。他刚画了一幅竹枝小品,正准备添上几块青苔怪石,檐间急促的风铃声打断了他的画笔。他微皱眉头,两条冷峻的眉毛使他的羸弱更醒目了些。
“公子,公子,老爷来了”
竹林里传来小丫头“嫩玉”的声音,朱乐陵心头稍喜,眉头又紧蹙起来,“父亲来修篁馆干吗?”
“嫩玉,父亲是何神情?”
嫩玉喘着气答道,“老爷满脸红润,好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般”
此话一出,朱乐陵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喜事?
没多久朱家三爷朱亚君就来到了修篁馆,果真如嫩玉所言,朱三爷满脸通红,笑逐颜开。朱乐陵恭敬行礼,朱三爷随便坐在一把竹椅上,后背稍稍后倾,好像在寻找一种最舒适的姿态。尝试片刻后,朱三爷还是放弃调整姿态,眉头显露出淡淡的阴影。随意问了几句儿子在此处可还安好的家常,朱三爷眉头的阴影显得更深了。朱乐陵自知失言,只好保持沉默,父亲最不喜欢他与世无争,安然悠哉的处世之态。
“乐陵”似乎是想到了那件让他开心的事,朱三爷一扫眉头沉积的阴郁,笑道,“老祖给你订了一门亲事.....”
听着父亲口中所谓的“喜事”,朱乐陵险些双腿一软,他惊愕地望着父亲,想要捕捉到一丝玩笑的意味,可是他失败了,朱三爷已经沉浸在那浓浓喜悦之中。
“父亲”近乎哀求的语气,朱乐陵心中一片悲伤,这算什么事?
“你这几日就搬回鎏王阁,你母亲已经将你的房间打扫出来了。”朱三爷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褶皱,临走前仍强调道“老祖还能记住你,是你的福分。”
朱乐陵呆呆的站在窗前,风铃哀婉,竹叶飘零。
“这便是平庸的代价吗?被斩去双翼,还要对人称谢?”
无人知晓修篁馆的一切,朱家上下只知道朱三爷得势了,他家那个文弱的少爷被老祖钦点要娶一个容貌天赋俱佳的女子。当然也有消息传出,老祖原本是看重朱家第一天才朱文武的,却被朱文武拒绝了,所以这等好事才落到朱乐陵这小子头上。当然朱道丰没有说什么,流言终究只是流言。
婚礼当天,状若痴傻的新娘,失踪的新郎让朱家上下再次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朱家老祖大怒,派人搜寻失踪的朱乐陵,其丫鬟“嫩玉”也被吊起来逼问了几次。醉翁之意不在酒,新郎失踪了,而婚礼还是要举行,朱家老祖随意点将,朱家二煞之一的朱玄婴被逼入洞房。
婚礼结束后,朱文武带着袁萍萍在朱禹无闻等朱家子弟的护送下前往了琉云剑庭。而被迫与朱玄婴成婚的沈珊清醒后几欲寻死而不得,软禁在朱玄婴的赤玄殿之中,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