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丘很生气,怎么最近的男人都变得这么没有原则和时间观念了,害她总睡过头也没人管!莫廉岑是,柯霖也是。
她一觉醒来,竟还在柯霖车上,而车窗外太阳都快下山了,哪还能赶去吃什么午饭!
此刻她表现出的怨怒,柯霖却毫不当回事,探身从后座上拉过一包书本和光碟递给她。
“你要的东西在这儿,我帮你拿了来。囡囡说就是这些,你检查下吧。”
米丘把包一放,不乐意地说道:“你都去过她家了?怎么不叫醒我啊!”
“我去拿来不也一样?人家囡囡那么周全稳妥的人,还能有什么差的?”柯霖斜眼看她,米丘可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她米丘在别人眼里就一不周全不稳妥的反面形象。
米丘随意翻了本《幼儿心理学》,才看目录便觉得头晕眼涩:“这玩意儿我需要她言传身教,看书自学没用。”
柯霖也凑上来瞄了眼,蹙眉道:“你的工作怎么会和小朋友沾上边?”
米丘却没答,只是嘀咕着:“那些小屁孩儿们怎么那么难搞定呢?”
“我觉得这是各人自身气质的问题。即便囡囡给你言传身教,都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所以你就自个人回去琢磨吧,别浪费人家孕妇宝贵的精力了。”
柯霖这话说得语重心长,装得很像那么回事,米丘很想吐口黑血出来给他瞧瞧,可惜只能狠狠地擤了下鼻涕。
“再说,这几天的场合估计都不合适……”他语气有所收敛。中午去给米丘拿书碟的时候,囡囡的脸色很不好看,隔着房门,他就听到屋里小天在嚷嚷着什么,应当是在和他母亲争论。似乎孔雪娟坚持要小天按原计划开春出国,小天却因为囡囡的缘故要留在国内。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米丘一眼。虽然他不觉得米丘知道后除了添乱还会起到什么正面积极的作用。但他还是决定把看到的情况都告诉她。
柯霖不能不承认,其实他是存了点私心。总觉得囡囡如今的问题或多或少也会影响到米丘,至少,她们将要面对的是同一个家庭,同一群女人。那么暂时让她回避还不如早点让她面对,米丘若受不了想要逃,至少现在,他还在这里,她随时都可以来。
他在赌,赌米丘真实的战斗力。过去他一直以为他是坚强的,坚强到即便她和老莫吵架他都找不到半点突破口,可今天他看到了她的脆弱,于是心中有一小束希望的火苗似乎重新被点燃,正跃跃地上窜着。
米丘听完,哪还能有半点淡定:“这什么人呀!还人大代表呢!她这不是在教唆自己儿子抛妻弃子么!”
柯霖耸肩,“事实是,即便小天不走,他的年龄问题摆在那里,目前也不可能合法地娶妻生子。”
“法律是法律,人情是人情。”米丘怒目相对。
柯霖扑哧笑了出来,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却不防被她条件反射似的一躲。柯霖便很自如地收回手,丝毫没觉得尴尬,依旧笑着柔声道:“丫头,这可是你们老莫家的事,你在跟我较什么劲儿呢?”
……
T城的莫氏地产集团可以说是莫廉岑的发家之处,当年他很有眼光地看到了这个南国小城的发展前景,从白手起家到大胆签下对赌协议,到掌握了绝对的控股权,亲手把它一步步做大,尤其近两年地价直线飙升,莫氏的股价也翻了数翻。虽说这两年他将精力集中于S市开发区的科技产业,因而到T城一年也来不了两回,但这也是因为T城集团的管理团队都是他信任而得力的老员工了,让他无需操心太多。
可是这次他因为转股的事情而来,仔细地将账目清查,却发现了近一年来不断有小额资金不知流向何处,积少成多,若非实际的盈利超出预计,很可能便已造成了赤字。眼看着和投行的协议快要到期,此时此刻第一要务便是补上这个资金缺口,否则若达不到预期的盈利值,他的这片王国便会被人侵吞,哪里还能有什么股权转增给罗家。
为今之计,只能继续大笔调入S市的资金以解燃眉之急,虽然他上一笔直通款还没有收回。莫廉岑粗估了一下,待到T城的问题解决,S市的资金归位至少还须半年。这半年中,他S市的所有计划都将因资金问题而暂时停滞。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和罗珊通了电话,试图将转股的事宜拖到明年春后,可罗珊却是一口咬定,半点没有商量余地。她说得倒也振振有词:莫氏的股价眼下是大涨,谁知道半年后又如何呢,难道要等到不好的时候把烂摊子丢给她收拾?
莫廉岑对着电话冷笑,已是到口的鱼肉,又何必这么迫不及待呢?倒像是瞅准了时机要吃空他似的。利益啊,在其面前,亲兄弟尚能反目成仇,何况他们姓罗,而他姓莫。可笑的是,他们总让他看在罗薇的份上要如何如何。而罗家人自己呢?别说是罗薇死后,便是在罗薇生前,他们可曾有半点看过她的情面?
“莫总,明天的董事会还照常召开么?”秘书这两天陪着他加班,声音也有些哑了。
莫廉岑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思忖片刻方道:“你去帮我看看还能不能订到今天飞S市的机票,我需要回去一趟。董事会先延后吧,我会尽快赶回来,一切等我回来以后再说。”
秘书走后,莫廉岑又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犹豫片刻却放下,转而拿起了手机。
“见短信,回电话。”——这是他第一次给米丘发短信,家里这个小麻烦总让他一次次心甘情愿地破例。
这一天,他一有空就给她挂电话,可手机一直没开人也不在家,会去哪里了呢?他知道她最近刚开始工作必然有些艰难。而他也忙得焦头烂额,电话里都只有匆匆数语,没能给她什么安慰,她心中或许是有埋怨的。可不至于连电话都不接了啊。难道还当真病了?
莫廉岑愁眉锁起,直到登上飞机的那一刻,都没有解开。
机舱外,已能看见S市斑斓的夜灯,想着这万家灯火中属于他的那盏或许也正亮着,莫廉岑不禁心头涌起一股暖意,数日的疲乏似也淡去了许多。
他决定这次回去后得问下米丘的QQ号,虽然他还没有注册过那玩意儿,不过也只能为她去注册一个。下回现实里头寻不着人,或许可以从网上找找。
“喂,王岚。我刚到S市机场。你现在有空帮我去公司一趟吗?我办公桌左手第一层抽屉里有份文件,你帮我拿下,送到我家里吧。我就不去公司了,先得回家一趟,米丘好像病了。……什么?……好的,我知道了。你告诉我地址……”
……
玫园位于S市的护城河边,在S市的众多园林里建园较晚,也不算出名。几年前被私人买了下来,而今东边一半被改作了饭店,所聘的大厨据说祖上是给宰相的家宴掌勺的。因着这点噱头,玫园便以天价的精致私房菜吸引了S市的富人名流。
傍晚七点多,一辆蓝色的跑车沿河飞驰,很快便停入了明桥桥堍几乎每晚都名车荟萃的停车场中。
柯霖一身浅灰的AMARNI,很绅士地帮米丘把车门拉开,米丘一身淡紫的PRADA,很淑女地从车里先跨出一步,十厘米的细高跟十分小心地在地上点了点,才安心站稳,把手伸给柯霖。
下午,她一听到孔雪娟的态度,便很气愤,一个劲儿怪柯霖不喊醒她,好让她去给囡囡助阵打气。后来柯霖说,他晚上打算请这群莫家晏家的家眷们来玫园吃饭,问她来不来。她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答应后方才想到晏可可母女俩那一身富气、盛气凌人,而她自己却又累又病灰头土脸,女人家的虚荣心便害她又犹豫了起来。别没给囡囡助阵,反给她丢脸了。
柯霖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便带着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好好地腐败了一把,直到这会儿方才将一切搞定。
米丘对着锃光瓦亮的车身照了照自己,只觉自己一身亮闪闪的,容光焕发。长这么大她还头一回穿一身大牌行头,绝无一件山寨版。忽然想到,柯霖曾送给她的那条T&CO的项链,可惜被莫廉岑没收了。哼,不过基本这样也足够把晏可可那小娘皮的气势给压下去了,谁让她米丘天生丽质难自弃,御姐气场强无敌。
此时此刻,她踌躇满志地要去找晏可可PK,倒仿佛晏可可不是囡囡的情敌,而是她的情敌一般。
陶醉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柯霖一直站在身后看着她,米丘立马转身,冲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随后又颇为矫情地说道:“我这样出场会不会太做作了啊?”
柯霖眯眼笑道,“不做作,很美!”
一瞬间,米丘觉得自己被电到了。在这淡云绕着朗月的夜里,在这小桥流水的街边,在这绿墙中的月洞门外,这个眼角带着胭脂色胎记的美男就好似一个妖冶的传说。而自己却挽着他,听他深情款款地说——“很美”。
米丘感觉自己的鼻中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柯霖,你有纸巾吗?我想擤鼻涕。”
话音未落,身后又停来了一辆好车。米丘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隔着挡风玻璃,不偏不倚,恰对上莫廉岑那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含怒的眼睛。米丘只觉得鼻中那两行温热的液体再收不住,立时便直直地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