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快醒醒吧,公主。。。”
果儿的耳边回荡着凄婉的抽泣声,似乎隐隐约约能闻到檀香的气味,额头上传来的疼痛感刺激到了她,她轻轻皱了一下眉,而手无意识的抓了抓被褥,突然耳边传来的怒骂,好似很远“你们是怎么看着小公子的!”那个男子的语气很是可怕,但是却磁性满满,随后跟着的几个小姑娘的求饶声“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果儿的眼前渐渐清晰,眼前所见的房梁上,挂着金丝流沙幔,丝绸锦缎的被褥盖在她的身上,她偏过头来,看着两个跪在地上的人儿,头顶对着她,她想,她们倒是抬头啊!不然怎么知道她醒了?她的嗓子有些嘶哑,但是尽量的发出声音,喊着“水.....水......”跪倒在她床榻下的人,听到声音立即抬起头,满脸的惊喜,对着她喊到“公主!公主!你醒了!”
门外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没等果儿抬眼,那人冲到了床榻边,果儿隐隐约约看见了此人的满眼的急切,只是眼前并不是很清晰,嚷嚷的要喝水,男子连忙点头,呵斥着奴仆让他们拿水来“好好!水!拿水来!”果儿被男子扶着软弱无力的靠在了他的怀里,男子手执着白玉杯轻轻喂着果儿喝水,另一只手稳当的拖着果儿的后脑,语气很是柔和亲切“怎么样公主?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不疼?要不要传御医再来看看?”果儿的视线聚焦,正对床前的男子,这么看去他眉眼不算勾魂摄魄,却微带扬意,不过眼底里的真心急切,满满的透出了心疼,但是为什么看见这个神色果儿的心口,有些难受。
这个人,是谁?
于是,果儿有些发白的唇瓣轻轻问了一声“你是谁?”男子立即就皱起了眉头,似乎眼底还有些许怀疑“公主?你怎么了?我是崇训啊!”男子的手握了果儿的肩臂,果儿皱起眉“什么?”
黎果儿,本是苏州通判之女,这几日是她和一众秀女被送入宫中的,但是却在驿站休息之时,因好奇同房的秀女出去后跟了上去,还等没听上两句话,就后脑一沉,醒来,便是这个情况。
莫不是,撞见人家的风/流/韵/事,被灭口了吧?
她好歹是个良家的好少女啊!怎么就着了道了?
自称崇训的男子招了招手示意跪在地上的小男孩起来“植儿!过来”随及又看着果儿,“公主?这是我们的儿子,植儿”走上前的小软团抬起小脸蛋,一脸怯懦,但水柔柔的大眼睛很是漂亮,嫩嫩的皮肤像是掐得出水一样,小软团试探了喊了一声“母亲”这一声喊出,黎果儿就彻底懵了,儿子!她芳龄十五,怎么可能有儿子!还是个这么大的儿子!
武崇训不由的握着果儿的肩头,看着她“公主?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果儿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捂了捂头道“你叫?”他很认真的道“武崇训,您的驸马”果儿又指了指自己,武崇训耐心又道“安乐公主,闺名,裹儿”
果儿脑子一片混乱,安乐公主,不就是老祖母最喜欢讲的话本里的人物吗?那.....
果儿脑中回放着各种片段“公主?”武崇训看着发呆的果儿出口问道,果儿抱着膝头,一边摇头一边歇斯底里喊到“出去!都出去!”武崇训微微蹙眉,看着果儿瑟瑟发抖的模样眉宇没有舒展,站起身来低头轻声道“那臣就先出去了”果儿并没有听到武崇训的话,武崇训命令所有人都下去,小软团武继植也退了下去。
关上大门后,午后的光芒在她的发丝上流转,脑中一遍遍的回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猛的捂住头脑,狠狠的闭上眼睛,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可能会来到这里!安乐公主!不就是唐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外的所有奴仆都跪拜在地,武继植站在回廊处不敢看武崇训,也不敢说话,武崇训的目光锁定在雕花门上,或者说,是锁定在门里的人,直到夕阳西下,果儿房里都没动静。
她抬起了已经僵硬的脖子,看着依旧陌生的地方,懊恼的不行,她以为这只是梦,她睡醒了就能回到家里,或者是秀女房,但是没有。
良久,她缓缓下床,像是做了很久争斗的拿起了铜镜。
眼前的人,眉如点翠,水瞳潋滟依依,似乎一眼就勾走了他人魂魄,肤若凝脂滑腻,触之难忘,淡唇未上唇脂,依旧绝美,果儿抚摸着自己的脸,轻声念着老祖母说过的关于安乐公主的描写“安乐公主李裹儿,姿色绝世,傲慢无礼,骄奢淫逸”突然铜镜就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她跌坐在团扑上,铜镜也滚落一旁,她深呼吸的颤抖着,瞳眸里积攒的东西,不知道是泪还是什么,突然泪水蒙蔽了眼睛,她垂着头就这么坐着,很久,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夜幕西沉。
“咚咚咚”果儿还坐在妆台上发呆,泪痕已经干涸,她现在看上去十分冷静,听见敲门声,立即警惕的转过头道“谁?”而外面传来了怯懦的声音轻轻喊着“母亲,是我”听到这个声音,果儿下意识的才松了口气道“进来吧”小软团抱着一个托盘,有点吃力的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规规矩矩的跪在团蒲上,“母亲,请用膳”
果儿想了一下,这个孩子是李裹儿的亲生儿子,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怕她?那个刚才的男子喊这个孩子叫,植儿?于是她试探的喊了一声“植儿?”这孩子突然一个激灵,就低着头颤了一下“母亲!我错了!”
果儿跪在一旁的团蒲上很好奇,便扶了他一下“不用怕,母亲没有怪你,只是,母亲被重伤,脑子一时混沌,你能不能告诉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果儿回想着以前二娘的自称与说话方式,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眼神很是真诚,因为她想,不论如何,要先知道这个李裹儿是发生什么事了,也许能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抬起头的武继植眼睛水灵灵的,还真的跟李裹儿很像很像。
武继植小手指缴了缴,不敢看果儿,轻声道,“母亲陪我玩藤球,然后我不小心用藤球砸到了母亲,母亲脚一滑就撞到了假山上........”果儿心底暗叹,原来如此,不过,是自己代替她的灵魂居住在她的身体里,而李裹儿住进了果儿的身体里,还是,真正的李裹儿已经死了,她的灵魂转移到李裹儿的体内的......
回忆想想,她所生存的年代,是明代嘉靖年间,这个时候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太太讲的话本经常是在唐代长安年间,这就算替代也不要把年代搞错好不好!
她看向这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团子,心想,她又不可怕,便伸手摸了摸武继植的头道“那你有没有摔到?有没有受伤?”武继植以一种神奇的目光看着她,语气有些奶里奶气的“母亲不怪我?”果儿叹气,怪?有什么用呢?与他有什么关系呢,重生到了几百年前,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且,她的娘,真正的安乐公主李裹儿,恐怕已经死了吧,果儿突然很想摸摸他的脸,却不想这孩子突然瑟缩的一躲,正巧撞到了桌子角,“嘶!”果儿便立刻拉住他的手,想刷起袖子看看他怎么了,但是武继植一直躲着她,不让她看,果儿感觉很奇怪,便没顾及到武继植的躲避,一刷袖子,就看见了一条一条泛青的痕迹,白皙的小嫩臂上,从横交错。
“怎么回事?”果儿蹙了眉,看着这个小孩子的模样,突然让她想起了她和弟弟,她虽然是嫡出,但是母亲死后,二娘一直对他们不是很好,经常遭受打骂,而且他弟弟又是个冲动的主,没少受伤受罚。
想起她的弟弟,如今,应该还在远赴关山吧。
而武继植摇摇头,明显不肯说,果儿一看便是觉得有问题,便挑了挑眉,撞着胆道,“我是你娘亲,公主府的主人”武继植眨眨眼,好似心里权衡了一番,这才吞吞吐吐道“是....是于妈妈”果儿挑眉,从武继植接下来的话里,果儿得知,于妈妈是他的老妈子,却不是乳娘,要是乳娘一定不会对这孩子这么狠,毕竟乳娘是除了亲娘以外唯一真心对孩子好的,至少果儿是这么认为的,这下果儿不经问道“她为什么打你啊?你可是主子”武继植摇摇头“父亲不喜欢我,母亲.....希望我能成才,便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我李裹儿的儿子,是她们这种人可以动的吗?”她想起,以前她的弟弟一和人打架还输了的时候,果儿就会和他说我“黎果儿的弟弟,谁敢欺负”这么一说突然发现李裹儿和黎果儿的发音完全一样,是不是这也是冥冥中的注定的缘分,注定她要接替李裹儿来照顾这个小家伙,果儿低头看着小软包这么的害怕,不由的和她弟弟当年的映像重合。
于是,她站起身来,那现在她已经是大唐公主了,也许无法改变,那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好好的活下去!
书房。
“公主,与小公子一同用膳,融洽和睦”屋内昏黄的光点透过刻板屏风,落在棋盘和他的指尖上,跪在地上的奴仆低首“公主没有责骂小公子?”他轻声问着,奴仆根据回忆回答道“公主温和不已,并无动怒趋向”他放好了一颗棋子,注视着窗外的月色,似乎喃喃自语,似乎在对奴仆说“她平时对植儿那么严格,如今这么......”
武崇训摩挲着指尖,将棋子放在最后一步,看着全胜的棋盘,他嘴角抿了笑意,轻声说着“睡了一觉,连人,都有些不一样了”
旦日。
昨晚武崇训并没有回房,倒是让她松了口气,好像说是有公事要处理,结果就是武继植拉住她的手问,自己可不可以留下来和她一起睡,果儿看着他水润润的大眼睛也不忍拒绝,就第一次和一个除了自己弟弟以外的小男孩睡了一夜。
清晨的阳光带着新鲜的花香,照耀进她的房中,武继植趴在床上,小腮帮子鼓的很是弹软,果儿正想戳一戳,就听见门外传来的一声询问“公主?”果儿给武继植掩了掩被角,才唤了人进来,推开门四个宫女端着檀木盘,分两边走近,盘子里分别是金丝钏花衫,白玉勾铃流苏钗,踏仙翠履,打头的一个大宫女端着琉璃盆走到果儿面前道“奴婢服侍公主洗漱”果儿暗中打量了一下少女,眉目清秀,一板一眼,端正有礼,果儿抬眼蹙了眉,不经意问道“你叫什么?”少女施礼“奴婢翘衣”果儿心想,她没有惊讶自己不认识她,反倒是规规矩矩的说着,那说明,她是第一次见到自己。
果儿点点头,让他们服侍着自己穿衣,果儿不经想着,那这个翘衣一定不是原来服侍自己的丫头,既然不是原来的丫鬟,那原来照顾自己的丫环呢?她微微敛眉看着翘衣要唤醒武继植,便开口阻止道“让小公子睡着,他醒了,就服侍他用膳”翘衣点头,这后,就随便叫了个丫头,领着她去武继植的院子,她要好好会会这个小软团的丫头和老妈子们。
廷皓园。
翠竹遮阴,正值春日,似乎还能闻到杏花纷落的气味,走过石板路,进入武继植的书房中,丫鬟们正打扫着书房,果儿扫视了一下这房中的摆设雅致简便,毫无她自己院子那么奢靡无度,难不成李裹儿真的不喜欢这个儿子?
一个已经转过身来看见果儿,便立即跪了下来,大喊道“奴婢参加公主殿下!”丫鬟们听见声音,转身见到果儿,就都立即跪倒在地,倒是小吓到了果儿,于是她轻咳两声道“平身”她府中的丫鬟这么怕她?她装作一本正经的到“于妈妈在哪?”她抬眼看着他们,没等说下一句,突然身后就“咚”的声音,跪下了一个人,伴随着凄厉尖细的声音喊着“老奴参加公主殿下!”
果儿微微侧身,看着一个老褂衣的老妈子跪在她后方,她转过来昂着头“明人不说暗话,我在植儿身上看见的鞭痕,是不是你打的”于妈妈匍匐在地大声喊冤“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公主!借老奴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小公子不敬啊!”
果儿按了按耳边,说话就说话,喊那么大声做什么?但是燕尾一瞟,似乎不经意看见回廊处,一个人影窜了出去,她没细想便蹙眉“但是我不会质疑我的儿子,拖下去二十大板”
“老奴冤枉啊!公主!”果儿侧身对着前方的丫鬟说道“小公子是本公主的掌上明珠,以后谁敢动他,本公主大刑伺候!”这么看来,这孩子怕是要留在自己教养才行,毕竟是这个躯体的亲生骨肉。
“公主!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若是又受了凉可怎么办?”果儿不远处传来了武崇训的声音,手中抱着暖裘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长发束在冠上,剑眉凌厉的挑着,上来就把暖裘裹在她身上,“没什么,不过是教教家里的奴仆,知道如何尊重主子”
武崇训今天应该是不在公主府的,为什么这么及时赶到了,她斜眼看见了站在武崇训身后的翘衣,武崇训见果儿失神,便轻轻为果儿抚开鬓边的发丝,微微笑着“这种事,交给管家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恍若泉泻的醇厚声音,让果儿感觉到了不真实,以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她曾幻想自己嫁给一个这样的男子,如此温柔。
但是,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的不真实。
武崇训抬眼道“还没用膳吧?已经准备好了,莫有饿着了”果儿只能由着他扶着,往大殿而去,她侧目看了看身后,这个公主府里的人,确实都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