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那边去坐坐吧!”他指着不远处花架下的一座秋千。
“整个花园都是你整理的?很累吧?”她坐上秋千,轻轻晃了起来。
“还好啦,花园不是很大,所以还不至于累到什么地步。”他开始清理起杂草。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发工资,不会觉得冷清了点吗?你爸妈呢?”南宫琉璃换了个话题。
“他们过世了。”他简单回答。
“啊,对不起……”她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
“没关系啦,他们在我七岁时就过世了,对我而言这不是什么禁忌话题。”他轻轻一笑,要她放心。
“对了,你好像曾经提过你很小的时候就到英国去了。”
“嗯,理论上是这么说没错,因为我爸妈过世,所以我就被接到英国去跟我爷爷一起生活,之后就一直住在英国。可……你知道吗,说来可笑,我竟然捕捉不到一点自己曾在英国生活过的记忆!”
“没有了记忆……还是说,可以被人想方设法封存了?”南宫琉璃听出他的话语中含有一丝丝紧绷,不禁柔声问道。
王天伟的表情一僵,记忆也会因为人为的方式而丧失?
不过他马上察觉出自己的突兀,于是口气一转,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也许吧,虽然目前我还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应该没有人会无聊到做出这种事吧。”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啦,整理得差不多了,我想上去喝点东西,要一起来吗?”
南宫琉璃跟在王天伟的身后进了屋,她感觉得出王天伟在逃避。她知道了,他的问题全都出自于他恐惧的来源。
王天伟从冰箱拿出一壶柠檬水,先替南宫琉璃倒了一杯,再替自己倒上一杯。
南宫琉璃毫不淑女地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看来你一个人生活得挺好的嘛,什么事都弄得井然有序。不像我,迷迷糊糊的,家事一窍不通,干脆你来当我的管家好了。”
“像我这种一个人的生活才不好呢。不过,如果你真的缺一个管家,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他也学她灌了一大口的酒水下肚。
南宫琉璃看着王天伟说话的神情,似乎可以拼凑出他隐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往事,那正是影响他个性与行为的主因。
“也许我缺的不只是一个管家哟!”她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并突然向他靠近,“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呃……”他一下子红了脸。
“果然没有,纯情男!”她啧啧摇头。
“喂,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他忍不住抗议。
“我一个女孩子家怎样?”她有趣地盯着他。
“你……”王天伟被她那双毋然的眸子瞧得说不出话来,他也知道若是跟她唇枪舌剑,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唉,我还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教’,你应该有所进步,怎么现在还是这幅弱弱的模样呀?”南宫琉璃故意语带挑逗意味。
“谁弱弱的呀?我只是不想爱滥情,身为男人就应该有谨慎的自知。请你不要说‘调教’这两个字了,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好一个身为男人就应该要有谨慎的自知,看来你已经离成为一个圣人不远了。只是呀,你对那种第一次约会就吻女人的男人有什么看法?”她故意瞪大眼睛虚心请教,其实内心不怀好意。
王天伟勉强有了一口唾液,他知道她说的正是他的行为,他一时间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别不好意思嘛。”南宫琉璃笑眯眯的开口,她就是在等待他这种表情。“我知道要你这位纯情圣人回答这个问题是高难度了点。”哇,她真是个专门欺负他的坏人呢!
静默了半晌,王天伟终于不安地开口,“那是你喜欢的男人吧?”
“嗯?”南宫琉璃装傻。
“就是你提过那个叫做他的男人。”他刻意表现出跟他毫无关系的样子。
“喔,他呀!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爱他了,不是吗?”要教已经知道真相的她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困难,因为当她面对着王天伟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不就等于是在进行一场大胆的告白吗?
想着,她的脸泛起难以掩饰的红潮。
南宫琉璃的话让王天伟不自觉地垂下头,他觉得心中百味杂陈,但绝对不掺杂一丝欢欣之情。他甚至嫉妒自己,他嫉妒他!
“据我所知,他是个舞男,那样的男人值得你付出吗?”他闷闷地开口,却不敢抬头面对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但……”她早已将他不安的神情尽收眼底,“舞男只是一种世俗的标签,不管他是清洁工也好,农夫也罢,管他到底戴着何种面具我相信他是这辈子唯一会吸引我的男人。呵,搞不好他还不是真正的他咧!然而那又何妨呢?我永远相信他!”不知不觉地,南宫琉璃靠近王天伟,两人相差毫米就要触碰在一块了,她不知道自己始终了什么邪,竟然将真心话通通抖出来。
王天伟猛地吸一口气,差点迷炫在她坚定却微醺的双眸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这番动人的告白是为他而说。可是心头另一个声音冰冷的敲碎了他的幻想——她所有的迷恋都只针对“他”。
倏地,他推开南宫琉璃,保持一段可以让他喘息的距离。他害怕跟她触碰会泄露了他极力隐瞒的秘密,而且他也非常自责,认为所有的错全都是他的怯弱引起的,他感到自卑,甚至连他自己伪装的人物都比不上。
南宫琉璃被他突来的大动作吓了一大跳,不过这也刚好给了她一个回神的机会,否则她可能会因为太过留恋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男性气息而继续大发花痴,这可是会破坏她伟大的计划。
王天伟这时又因察觉自己突兀的举动而手足无措。他真恨自己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总是笨拙的模样。
“对不起,我……我有点事,该准备出门了。”王天伟几乎是以跑空袭警报的速度匆匆奔上二楼。
他再也不能忍受了!
因为不论他跟她的距离有多近,中间必然都会夹杂着“他”。
……“大能兄,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他,怎么了?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今天你在台上有点不对劲。”吴能仁看他脸色严肃,放下手边的结账工作,关心地说。
“我想……”王天伟有点结巴,正考虑着该如何启齿。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又不是认识我一天、两天,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个性吗?说出来,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吴能仁直爽的摆摆手,不过他有预感他的问题必定十分棘手。
“大能兄,我想跳完这一季之后就不做了。”王天伟迫切地想要摆脱目前的生活,他不愿再继续自欺欺人了。
“啊?”吴能仁瞪大了眼,显得万分吃惊。
“我知道这个要求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困扰,所以希望找你商量、商量。”
吴能仁经过思考后开口,“的确是太突然了。”
“我觉得很抱歉,但请你一定要答应。”他的意志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吴能仁请王天伟坐下,中肯的问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吗?不是跳得好好的?虽然这种事不可能做永久,单一你现在的状况来看还是可以有好几年的发展呢,你为什么会选择在正当红的时刻退出呢?”
“大能兄,你还记得当初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当时觉得台上的世界可以帮助我忘记现实中的压力,而且我也真的从中获得过解放的快乐,但是现在我却感觉到自己正一点一滴的迷失,甚至一站上舞台我就有种无所适从的倦怠。对不起,请原谅我说这些任性的话。”王天伟没忘记当初自己是如何向吴能仁要求这一份工作的,多亏了他的赏识,他才有机会发现不同的自我,所以现在不好意思拍拍屁股就走人。
沉默了半刻,吴能仁依然皱着眉头,他的表情像是以种严肃的态度在思考着一项难题。
“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王天伟等待着吴能仁的反应。
“他,你真的是给我制造了一个大麻烦。我想即使我不答应,你也会离开,对不对?”吴能仁看得出他眼中的决心,这是他之前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的。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情景,与现在比起来那可真是判若两人。那是一个大雨磅礴的夏夜,顾客比往常减少了许多,这时他特别注意到了单独坐在角落的他,因为一个男人来看秀似乎有些非比寻常!
演出结束,吴能仁鞠躬哈腰的送完客人,正准备要打烊,竟发现他还呆坐在座位上若有所思。他暗自打量起这位客人,依对方一身古板保守的西装与斯文气质看来,他猜想他大概是个上班族,只是他那张挂着一副大眼镜的脸显得暗淡无光。
然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见过不少世面的吴能仁不禁为之一愣,因为他竟然请他给他一个成为舞者的机会。
这句话对他与吴能仁而言都是一个转折点。但到现在吴能仁仍然不清楚他当初为什么会跑来SRAR寻找工作机会。
不过,他想起他当时沮丧的神情,猜想大概他是个因为工作不顺利,说不定还是个遇到了公司倒闭的可怜上班族呢!
吴能仁一手摸着下巴,心中可真是感慨万千呀!没想到现在他也已经是店内最成功的舞者了。
“他,我虽然不清楚你的真实个性,但是从你的眼神里,我却可以感受到你最近的改变。虽然你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可是这应该不是你最真实的面孔吧?不管怎样,我知道从你的眼睛里已经开始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以前你的眼神总是那么的具有防卫性。我猜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上次见到的那位南宫小姐所带来的吧!那个女孩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影响力。”说着,吴能仁微微一笑。
“的确,我是因为她而改变了。”王天伟的脑中一下子闪过她的各种神情。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呀!看来你这个已经快要死会得男人也不适合再留在SRAR了,否则要是情海生波,我可担不起破坏人家姻缘的罪名呢!”当初在他走红时,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因为他感觉得出来他是一个与其他舞者不同的男人。虽然在这个环境里他看起来如鱼得水,但他知道这并不是他最想要的,一开始他就清楚他随时会离开这个圈子。
“大能兄,你是答应了?”
“当然啦,你都已经无心演出了,我不是那种会勉强别人的人。再说,你的合约也快到期了,我只好忍痛割舍爱将了。”吴能仁发出一贯豪爽的笑声、半开着玩笑。
该是放手的时候了,他知道。
……真是太顺利了,他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本来还怕说服吴能仁要花不少的力气呢,没想到吴能仁的心思比他所了解的还要细腻,他相信吴能仁早已看透他的想法才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他非常感谢吴能仁!
他朝站在路灯下的南宫琉璃招招手。
其实他会选择在今天跟吴能仁提出辞职,全都是因为南宫琉璃突然出现在他家所带来的影响。若不是她突然跑到他家,迫使他必须马上正式自己难以启齿的秘密,他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克服内心的优柔寡断,何时才能跳出双面生活呢。
他要结束“他”,重新开展王天伟的新生活。
“怎么了,看你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
“没有呀!”他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决定先不提已经跟吴能仁辞职的事。
没有才怪!
南宫琉璃睁大眼睛狐疑地盯着王天伟没那面春风的表情,感觉其中另有古怪,“你好像很高兴?”
“当然啊,因为能跟在一起呀!”他收敛起原本有点得意忘形的笑容。
还是先别高兴得太早,眼前有一个难关正等着他去克服。
南宫琉璃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意,接受了他甜言蜜语的奉承。她知道他不想说,反正无所谓,她总有办法知道。
下午王天伟上楼后,她不断思索着他激烈的反应,终于搞清楚了,原来他是在吃醋,而且还是吃他自己的醋呢。呵,她有一种高兴的感觉,只是那个呆头鹅却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这可就不能怪她没有暗示罗!
等他要溜出门时,她还故意拦下他问他要去哪里,只见不擅说谎的王天伟支吾了半天,才找到个蹩脚的理由——替朋友上免费的家教课!
她暗自偷笑,当然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儿,只是仍然故作好心地目送他开车那辆与他身材不太相称的小车出门。
“他,最近我的房子在装修,所以我这几天都住在了一个朋友家。”南宫琉璃开口。
“喔。”他点点头。没什么意见是因为她住的其实就是他的家!
“你都不问我是什么样的朋友吗?”她故作娇嗔。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是个男的哟!”她夸张地强调。
“我相信你。”他微微一笑。他保证他家不会有别的男人存在,当然放心喽。
喂,你这家伙不会配合一下,演演戏吗?她一边在心中嘀咕着,一边翻了下白眼。
“今天你送我回家,我介绍下我的朋友给你认识。我相信你们俩必定会一见如故,好像跟对方相识多年一般,搞不好还会有孪生子相见的感觉喔!”南宫琉璃语带双关,话中有话。
“你怎么那么确定?”王天伟的心惊颤了一下。
“如果我说我有超能力,你信不信?”她似假半真地眨眨眼。
“我也想认识你的朋友,不幸的是我的车今天刚好送去修理了,没办法送你回去,我看改天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再麻烦你引荐。”他使出四两拨千斤的回凝招数。
“你不送我回去?我今天也没开车来,难道你要我一个女孩子在这么深的夜里一个人搭计程车回家?”南宫琉璃惊呼道。
“我请小弟帮你叫车,绝对很安全,你别担心。”
“王……为什么?你竟敢这样对我?”她一火大差点说溜了嘴,幸好她的反应力不错,马上坳回来。
这男人!要教她吐血不成?
王天伟当然知道南宫琉璃为什么生气,也很想送她回去,只是他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可没忘记自己下午是如何狼狈地出门,他对南宫琉璃撒了一个一听就像是假话得慌,并且在她的目送下,开着小车出门,唉,他暗叹一口气,他当然无法在此刻再开车送她回去了。
南宫琉璃撇开头,假装生气。
“阿璃,回家以后我马上打电话给你,请你原谅我。”唉,他是真的有苦衷啦!
“不用打电话给我了,以后也不用了!”她的口气好冰冷啊!
“阿璃……”完了,事情好像严重了。
王天伟陷入两难的挣扎中。
“我自己叫车回去,再见!”她冲到路边拦了一辆正好驶过来的计程车。
“阿璃。”王天伟一件苗头不对,不好跟着钻进了计程车。
她的冲动让他不放心。
向司机交代过地址,南宫琉璃才转头面对王天伟,“他,我知道你最好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她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吻,眼神中透露出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