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语气客气而疏远,来人认识她并非一两日,当然知道她已动气,上前接近一步,神态有些尴尬但热切。
“善希在你家?”这个修长高挑的身影正是金南熙,还有着一张稚气但有些贵气斯文的面孔。远远的欣赏,的确像少女们的梦中情人。
“有事?”星淑刻意隔出距离,冷冷瞪他略显轻浮的脸。
“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金南熙腼腆地笑了笑,神色中似乎藏有什么秘密。
“有话你该去向善希说,我不介意请你进家门看善希,但我不想跟你交谈。”星淑侧开身往前行,任他跟在背后,不加理会。
她不想接手责备他的任务,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责备他,但最少,她不想跟一位会伤害爱人的心的男人说太多话。
“你跟大伦分手了?”金南熙赶在她前面,一边面向她说话,一边倒退着走。
“这种事跟你没关系。”星淑不由得要瞪他,他哪来这些闲工夫管旁人的事?
“当然跟我有关。”星淑走得甚急,金南熙怕赶不上似地急急的伸手拦她,微微碰上了她的肩膀。
星淑一怒,皱眉推开。“那是你家的事,我管不着。”她转个方向,小跑步起来。
金南熙没法好好的对她说话,只好扯开喉咙向她的背影大喊。“我喜欢你!我本来就喜欢你,是你先跟大伦在一起了,我才选择了善希,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最喜欢你。”
星淑果然停了下来,她站在巷子中央,清冷的目光注视他好一会,没有表情,也不说话,就只是看。
金南熙热切的注视她,仿佛他一辈子都想这么做,热情的目光源源不绝投注给星淑。希望她等会就能回应他,毕竟她失恋了,一定需要一个安慰,而他有信心能给她快乐。
星淑静默了很久,眼神就一直停在金南熙的脸上。终于,她淡淡的一笑,慢慢向金南熙走来,金南熙惊喜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跳一阵快似一阵。星淑走到了他的面前,却依然不说话,金南熙伸手想去牵她的手,星淑突然纤手一挥,给了他一个清脆的巴掌,金南熙当场傻住,抚着面颊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星淑到底想什么,为什么会给他一个巴掌。
他心里一堆疑团,然而星淑仍是那么清淡温雅的笑。
“很抱歉我打了你。我想我是没有资格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星淑欠了欠身,真的在道歉!
“但我想到了善希的痛苦,真是不得不打你,相信我,我也犹豫了许久。而你,难道从不觉得自己爱得好自私吗?”星淑冷冷说完,抛下在原地傻愣的他,疾步离开,没有一丝踟蹰。
世上自私的男人不少,今天不过又是碰上了另一种范例而已。
星淑不停的安抚自己的情绪,试图以心里的喊话平息心火。她不能带着火气回家,她还要面对手术完身子仍虚弱的善希,她还要安抚善希脆弱的情绪。
只是,爱情是如此廉价的吗?不需要尽心、负责的吗?他说喜欢就成啦?
不用考虑会不会造成伤害吗?任意的把人当成寂寞时杀时间的替代品吗?
“是你先跟大伦在一起了,我才选择善希!”
他把善希当成了什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星淑的情绪相当不好,清冷的面靥更加冰寒,像结了一层霜,就这么一直走到家门口,发现门口停了一辆很眼熟灰旧的丰田车。她一看就知道这是周子皓的车。
顿时,心情的阴霾被扫去了一半,想起子皓,星淑绽出一朵暖暖的微笑,进门的脚步变得有些期待,却也有些迟疑了。忽然她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热中。于是,她收起微笑的脸,恢复平淡。
一开门,欢笑热闹的笑语迎面向她扑来。她听见妈妈的笑声、周大哥清朗的语声……还有善希的笑声?真是太令她匪夷所思了。刚刚堕完胎的善希,这么快就能恢复开朗吗?
她很快进门,第一个看见的人正是子皓。
“回来啦!‘星儿’。”他刻意亲昵的叫她的小名,星淑脸红了下,见她没有反对,他更开心了。“我告诉她们我家牧场上的鲜事跟我四个弟弟的宝事,要不要一起听?”
“当然好呀!”星淑一笑,很感动,她知道他是特意说绐善希听,逗善希开心的。
“是呀!这个小烨的三个小弟真是坏呀!竟然为了看母鸡飞,把冲天炮绑在母鸡身上,吓都把母鸡吓昏了,真是够皮吧!还好咱们的小烨不像那些捣蛋的弟弟,不然,我会用扫把把他赶出家门。”安金媛兴匆匆的粘到女儿身边转述她听到的笑话,一旁躺在床上虚弱的善希,竟也笑得甜滋滋的,开朗了很多。
“小烨?”妈妈真是的,第二次见面就帮人取起绰号。“我当然很想听,可是,现在应该先吃饭吧!都中午了。善希,饿了吧!”星淑瞥向善希,无意中发现善希的眼光悄悄的跟随周大哥转,有种依赖的稚气和娇憨。
这……善希会爱上他吗?星淑微微发愣,心里一下子复杂起来,神魂又飘走了。
“对啦!吃饭,差点忘了,我弄了一早上。”安金媛很高兴的从床上跳起来,“今天吃法国菜呢!还是小浩帮我搞定的。善希在房里吃,我陪她吃,她还要喝一碗鸡汤。走吧!帮我拿菜。”
安金媛将子皓与星淑推到厨房,她用餐盘装好自己跟善希的食物,快快乐乐的抛下他俩,进房里去用餐。
“你妈妈很活泼。”真的,他没看过比她更活泼的中年妇女了,而且,一点都不像人家的妈。做起事来,像在玩耍,而且,玩得可疯了。
“她会很高兴听到你的称赞。”星淑摆好餐组,一笑,两人坐下来吃。
“你家里有牧场?”
“嗯!其实家里的事业还很大,但我想出来做事。幸亏二弟很有能力,把我的责任也分担了。所以,牧场现在由他统筹管理,三个小弟美其名也跟着帮忙,不过,捣蛋比较多。我回去也会帮忙,有时候挺怀念的,那个地方到处都是野草的香味,忙累了,坐在木栏上从山上草原一直望到山下。那时候,都会觉得一辈子如果都这样也很满足了。”
“真好。”星淑叹息着,不由得想像他在阳光灿烂的牧场上潇洒漫走,古铜色的肌肤,轮廓深深的面容,比阳光还明朗的笑脸。他真适合那样的地方。
“想去吗?我很欢迎你唷!”子皓看出她的向往,恨不得立刻带她回牧场。
“希望真的有机会。”星淑起身去烧水,这一次她记得要泡茶了。
“你刚刚好像不太快乐。发生了什么事?”子皓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轻轻的问。
星淑很吃惊。“你怎么注意到的?”
“你的眼睛会说话。”他似真亦假的说。事实上,星淑任何细微的动作,他从没放过,当然会注意到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星淑愣了好久,痴痴的问。
“尽管说。”子皓坐入她身边,高高的身影,像是她的屏障。
“对男人来说,爱情到底是什么?”星淑清澈的目光对着他,他心中一震,有股欲望想抱住她。
“那要看你问的是哪一种男人?哪一个男人?例如对女孩来说,爱情是不是也有很多不同的面貌?常常让我们男人搞不清。”
星淑想了一回,又问:“那么什么才是理想的恋爱呢?最近,我突然发现人好像无时无刻都再找理由恋爱,但每一次都是真的恋爱吗?每一次都能爱到心灵里吗?如果是,为什么又能够轻易的放弃?”
“理想的恋爱吗?”子皓喃喃,“恐怕世界上所有不满足的恋人都会宣称他们的恋爱是不理想的,就算是处在幸福里的人,也会觉得寂寞呢!这个问题,我不会解答。但是我知道人要觉得充实、不寂寞,恐怕必须真诚一点、谦虚一点的面对自己目前的生活。”
他露出鼓励的笑容,大手搭上星淑细弱的肩,把心里的温暖传达给她。星淑羞赧一笑,激荡的心情缓和了一些。
“很让你为难吧!老是问你一些奇怪的问题。你简直成了我专属的心理咨询医生了。”
“当医生我是没什么资格的。不过我喜欢听你说话,说你的感想,你的喜好。我不是非常有耐心的人,可是听你说这些,我突然会变得很有耐心。”
开水壶的蒸汽乱响,子皓起身将炉火关掉,星淑拿出茶叶与茶具,细心的冲茶。冲好,先倒了一杯给周子皓。
“这是给医生的看诊费。”她笑得淡雅晶亮。
“谢谢,谢谢,笑纳了。”子皓故意惶恐的连谢,星淑给他逗得笑开一口细致洁亮的牙齿,像一颗颗发光珍珠似的。
“笑了。你今天一整天一定都没笑过,刚刚的眼瞳很黯淡,现在光彩奕奕,很漂亮,你应该多笑。”子皓赞叹一般的注视她的眼睛。
“日子如果平平凡凡的过,也就没有什么好特别开心了的,是不是?”
“那么,我就必须让你更开心一点了。”子皓神秘一笑,走到长廊上将他俩的大衣拿过来,将她的递给她。
星淑不解,侧着头以带笑的目光询问他。
“我带你跷家。”
子皓拿来纸笔,草草的写了几个字,将纸片放在茶盘上。星淑凑进一看,发现他写着调皮的道歉启事,还来不及笑,被他宽实的大手半搂半推的运出了家门。他的动作很快,星淑上了车还没坐定,已经把那辆灰灰破破的小丰田飙得离她家远远的。
“这不是跷家,是绑架。”星淑似笑非笑的取笑他。
“都好。总之,我们终于杷你那个忙碌于善心事业的妈妈丢在家里了,现在就等她蓦然回首,发现被自己忽略已久的女儿被歹徒拐走,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的倚门盼望你回家了。”子皓说得万分正经。
“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的。我妈妈信任我,更信任你,否则,不会把你留下来吃饭。我记得她从不让催稿的编辑先生在家里待太久,她会觉得有压力。所以你很特别。怎么样,早上催稿还顺利吗?”星淑摇下车窗,享受秋天清风吹过脸颊,清凉如水的舒畅。
“我还没开始行动。我接近中午时候才到,就看见你妈妈忙进忙出的准备大餐,我还被她差遣上了好几次的杂货店,你们巷口那个杂货店的婆婆看来已经对我熟得很了。”子皓很高兴自己可以顺利的打进她们母女的生活圈。
“你真好。我爸爸就觉得那是女人家的事,所以妈妈叫他帮忙时总是很不情愿。”
“我可以想像老编有多么不乐意。”子皓开朗的大笑。
那个铁血老编,脾气乱暴躁一把的,又是标准的大男人,难怪不乐意被支使了。子皓几乎可以想像当安金媛唤老编去买酱油时,他眉头那两条深深的皱纹气得摺起来的样子。
“你常常都在笑,因为每天都很快乐吗?”星淑回头,看他的笑容比大男孩还璀璨,欣赏又羡慕。
子皓深想了下,正经的说:“忧郁是一种放纵,让人沉溺在悲惨与忧伤的情绪里,但是不能解决任何困难。我不想放纵自己,我想快点解决问题,所以我让自己快乐。”
“所以你也喜欢快乐一点的女孩,像善希那样的天真、乐观、开朗?”星淑边问,心里边觉得惶恐。不知不觉中,她知道自己在试探什么。但她拒绝去承认。
“天真快乐的人,大家都喜欢。不过真实生活的世界,还有更重要的。”
“什么呢?”星淑不禁暗暗期待。
子皓看了看她,一笑。“这是小秘密。”
星淑一愣,“为什么是小秘密?”
“如果我们有缘份,你会知道。”
子皓的笑容有些神秘,神态安详又谨慎,像是在守护着一个被细心呵护的珍贵宝藏。这个宝藏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开朗、温柔而且温暖,像他一样。
那不是善希,更不是她。星淑深深的羡慕起那个藏在子皓心中的女孩。被这么体贴温柔的人喜爱着,一定很幸福。
肮脏的小丰田穿过整个西区,来到繁华的市中心,原以为他会带她到不知名的风景区,或者着名的观光胜地,星淑正诧异着他们为何进了市中心,子皓已经将车停在一栋大楼前。
星淑疑惑的目光对向子皓,子皓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率先下了车,还替她开了车门。
“可以请问你吗?这里是?”星淑下了车,跟随他进大厦,坐电梯时,忍不住问。
“这是寒舍。虽然地价很高,但我有些小存款,所以买了这里的房子。”电梯门一开,他们到了十楼,周子皓开门请她进去,解答她的疑惑。
“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要给我看吗?”星淑笑笑进了门,发现里面的摆设很简单。
整层公寓万空空荡荡的,简直可以说是家徒四壁,除了该有的桌椅、床铺、水瓶、几包茶包、几件待洗的衣服,他看来真是身无长物。
“你确定你住这里?”他不是这样生活无趣的人呀!星淑弄不清为何子皓居然放任他的住所变得如此“贫瘠”!
子皓哈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这就是带你来的原因了。本人对于居住的品质理想退局……”星淑忍不住笑出声,子皓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很差劲,但我话还没说完。我的理想虽然很高,但是眼高手低,敝人的空间观念实在不怎么好,况且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布置,所以几经尝试,终于放弃,任它去了。现在,居然碰上了一位空间的艺术家,我想我的家大概有救了,所以千方百计把她给拐来替我看房子。怎么样?愿不愿意帮助我这个装潢的白痴?”
子皓说着话,却也没闲着,倒来了两杯乌龙茶包泡的茶,论香味,当然是比不上星淑泡的那一壶阿萨母了。
“还是你家的茶好喝!”子皓喝了一口,感叹的回忆那股香味。
……星淑笑睨他一眼,捧起茶杯绕视整个空间。
“有救吗?”子皓的眼光,紧紧的跟随着她纤柔的身形,他极力的隐藏自己的热烈。
“你的房子很好,请对它有点信心。”星淑回眸一笑,再继续观看。“只要稍稍布置一下就会有不一样的味道了。不过你应该去请一个专门做设计的公司为你打点,我只是自己有兴趣,连基本的东西都没学过呢!放给我做,太实验了吧!”星淑虽已有了底案,但希望他慎重考虑。
“我信任你。看过你跟你妈妈那个温暖的小屋以后,我就决定非你莫属了。”
子皓坚决的口气,像誓言那么热切而温柔,一瞬间几乎让星淑产生另有所指的幻象,她面向白壁的脸蛋瞬间热辣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