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的都走了,可是有些东西就像烙印一般,一旦烙下,这辈子都“走”不了了。就好比是一只刚断奶的小猫,悄悄爬出温暖的窝,来到外面的世界,它幻想着那里遍布甜甜的奶酪,暖暖的黄油,遇到的小生灵都温和可爱......慢慢伸出一个脑袋还没来得及打量这个世界就被一群叫嚷着:“看,那里有只小猫”的小孩们抓住,刚开始他们温柔地抚摸它,夸它可爱,它害羞地啾啾鼻子,喵喵地冲他们笑。果然这个世界和它想的一样,这么美好,这么温暖。但是很快,他们露出了本相,把它抛在空中看它狠狠地摔到地上,它惊恐极了,他们却在一旁拍手大笑,他们拔掉它还没长齐的毛,拖住它的一条腿在地上打转,不管它怎么挣扎,逃跑多少次都会被他们再抓回来......终于,终于,他们玩腻了,把它丢在一边,它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回到小窝,兄弟姐妹们好奇地打量它,问它为何如此狼狈。它默不作声,只静静地待在角落里****伤口.....它的毛后来更加丰满,伤口也愈合得很好,可是有一天下雨,它在水洼旁看见自己的倒影,多健美多有朝气的样子啊,可分明已是一只老猫。
又是一年开学季,我本来个子就小,再加上提前一年来上小学所以淹没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到。但是和别的孩子不同之处还是很好辨别的——所有的小朋友都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蹦蹦跳跳,而我只有妈妈,虽然只在不久前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上小学对我来说和幼儿园没什么区别,小学学的东西外婆早就教给我一部分,所以我的状态就是别人在学我在看窗外,别人在玩,我在看窗外,至于窗外有什么,也许有天使吧,也许有吃小孩的大怪兽吧,我也不知道。
我喜欢坐教室最角落又靠窗户的地方,因为方便我看窗外,而且可以看到所有人在干什么。你们知道的,老师最喜欢的就是强行扭转学生的注意力到毫无吸引力的课堂上。所以每到老师说完“梵墨,窗外有什么好看的?”之后我就转而观察教室里的同学。
比如说谁上课在玩小卡牌,谁偷偷吃了几口东西,哪两个人传小纸条......我都了如指掌。
起初老师还管管莫名其妙发呆的我,日子久了可能因为我屡教不改再加上成绩还算过得去,她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我去了。
就这样,别的同学是随着年级增长,越来越明白成绩和学习的重要性,可是我却依然觉得无所谓。因为我想要东西的学习给不了。
漫长的少年时光大家都三五成群越来越亲密,我却好像很排斥这种交往,虽然不愿意亲近谁,但在他们眼中我应该算个好同学,我怎么知道的?每一次触碰到他们我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虽然我不想承认我是个怪胎——没错,我不只是个怪胎还是个只爱穿黑衣服的怪胎。
在我心里没有多少在乎的事,可是却又偶尔因为更弱的同学被欺负,挺身而出,也许,他们是因为这个认为我是个好同学吧,但谁知道呢,如果说一个人为了维护正义去打抱不平值得夸赞,那如果一个人只是害怕在现实中看见自己的梦才去打抱不平那是不是就和伪善一样?
这几年我没有学会学习,做一个好学生,但我学会了虚张声势和故作冷淡,因为害怕失去朋友所以固守在一个小黑塔里,时不时往外张望,明明好奇亲密的感受,却一看到有人靠近就露出小爪子和小虎牙,吓跑所有人。
我能轻易地辨别所有人的意图,只要让我靠近,给我触碰的机会。只是我从来不主动去试探什么,因为不经意间的触碰已经让我明白得太多——比如身边的叔叔阿姨都在怜悯我,比如七大姑八大姨以碎嘴为生的这群生物早给我命名为“拖油瓶”,比如每次和表弟争抢什么舅妈心里在想就凭你们这孤儿寡母的还敢和我儿子争东西......
起初我恨自己为什么能看清这么多,因为我好害怕,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她们变成大怪兽要来吃掉我,在梦里我看见爸爸妈妈可是爸爸却越飘越远不理我哭喊,叫妈妈可是她也不来救我,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妈妈心里怪我,如果不是我任性我们的家不会支离破碎。但我现在庆幸,因为触摸感应,让我虽然是小孩的身体,灵魂却已早熟早慧如大人看透世俗。今天轮到我值周,同组的还有木倩和苏洛,苏舷明。苏舷明,苏洛是一对亲兄妹,这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安静的存在。
说起来我和木倩还有个渊源,某天上体育课,我撞见两个高年级的男生对一个小女生动手对脚还言语猥琐,就顺道走上去管了个闲事,正理论的时候木倩也发现这边有情况便赶来帮忙。
我一般不动手只动口,但木倩不一样,只动手不动口。
结果其中一个男生临时反水,架着另一个男生给我们揍,以前从未有过多交集,那天我俩却很有默契的对大色狼命中要害。
后来反水色狼还专门跑来威胁过我,告诉我那一只要把我怎样怎样,我就说了一句话:“上次被踢得还不够就让他尽管来”——反水色狼灰头土脸地走了,这时我听见背后有人大笑“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叼,我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我木倩的朋友了”,那一瞬间我有些愣住,也只有她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才会看不到我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吧。
木倩跑过来神秘地说“墨墨,一会儿我们一起走吧!你陪我找个人约今天玩的时间。”
“嗯,好。”对见什么人我还真没什么期待,可能是因为我本身对人不再抱有期待,只是为了不让她再聒噪,就应了。
整个值周过程比想象的还要慢,三个人打打闹闹,让我有一种自己打扫完整个教室,同时有可能吃不上晚饭的预感。
“好啦,好啦,差不多就行了,我们走吧!”被木倩猴急地拉着,一路疾走到楼梯口,木倩叮嘱道:“墨墨,你站在这里别走哦,我去叫他,马上就过来”——原来说要找的人同级不同班。
出于无聊就一蹦一蹦下了楼梯,在楼梯下面等她。
“OK,那就今晚八点,老地方,叫上溪梦,梁士路他们几个”,是木倩的声音,看来是可以走了。
下意识抬头看上去,因为逆光,只看到木倩身边站了个高高的男生,明明连脸都看不清,可那模糊的轮廓仿佛有魔力,一下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可能我看他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我,乍然响起他的声音“那个同学,是木倩的朋友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呆愣了一下——“好”——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假思索地答应,是这里灯光太昏黄让人晕眩?还是那嗓音太干净既没有强求也没有期待——却让人不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