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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书房谈话,立衣冠冢

耿况带着自家大儿子耿弇来到书房,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大儿子,说道:“别站着了,坐下吧。”

“喏。”耿弇答道,然后在父亲面前恭敬的坐了下来。

“之前为父就想问你,你不是说前去朝见刘玄吗?为什么今天那个异族女子又说和你在大司马手下共事?”耿况问道,“听你母亲说就你和耿新一起回来了,其他的人呢?究竟发生了何事?”

耿弇将自己北上的经历一五一十的都给耿况报告了一遍,包括他是如何遇上舞萝的,如何决定去投奔刘秀的,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归家的。

耿况听了自己儿子的讲述之后,沉吟着没有言语。原来自己大儿子走到宋子县的时候,正巧赶上了王朗起兵,他所带的两位郡吏卫包和孙仓都去投奔王朗了,只剩下二十多个随从,又恰逢长安道路阻隔,他一时没了主意,正在这时有一个人告诉他更始汉朝大司马刘秀在河北招抚,于是他就想,这前去拜见刘秀也与拜见了刘玄没有多大区别,而且此人知人善用,又是昆阳之战中的大英雄,于是他就毅然决定北上投奔大司马刘秀了,而这个给他建议的人就是异族女子舞萝。之后舞萝就随自己大儿子一同前去投奔了刘秀,自家大儿子见到刘秀以后,觉得此人十分优秀,于是就决定追随左右,后来被伪帝王朗追捕,随从们在与王朗三千大军的对战中牺牲,而他又与刘秀一行人失散,只好北上归家。

“父亲,儿子想明日在后山的校场为战死的随从们立一个衣冠冢,还望父亲成全。”耿弇对着耿况说道。

望着自家儿子恳求的眼神,耿况点了点头。

耿弇激动的说道:“多谢父亲成全!”然后又望了望父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耿况看了耿弇一眼,“有什么你就说吧。”

耿弇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试探着问道:“不知道父亲对大司马刘秀是如何看法?”

耿况狐疑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不知道自己这儿子打的什么主意,于是说道:“虽然听你讲这刘秀似乎是十分的不错,不过为父并没有亲眼见过其人,哪里能下得了定论?”

“父亲说的也是。”耿弇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没有指望父亲能够回答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父亲的态度,虽然他想立刻就对自己的父亲说,希望他能够与渔阳太守彭宠一起发兵南下支持刘秀,但他知道在他父亲眼里,他还太过年轻,自己说话父亲未必肯听。他相信更始汉朝与王朗之间的恩怨父亲也是听说了的,然而他刚刚却对大司马的为人不予置评,就说明自己的父亲肯定还在王朗政权与更始汉朝之间摇摆不定,他这会儿贸然劝说肯定也是无用,不如另寻他法。

“好了,夜深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将那些牺牲了的随从们的衣冠冢建好之后就到后山校场去给我带兵,军营你最近就别去了,要知道,只有私兵才能真正算是咱们自己的兵,在某些关键时刻,咱们耿家的存亡就靠他们了,训练笼络好这群私兵十分重要,想必这次你也已经得到了教训,居然被自己的私兵给背叛了,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给笑掉大牙了!”耿况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揣测人心与暗地里的一些阴谋阳谋这方面有些欠缺,还是太过年轻,阅历太少。

“父亲教训的是。”耿弇惭愧的低下了头,确实是他太过大意。

耿况见儿子一幅虚心受教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儿子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孺子可教。

“既然回来了,就把伯阳给我好好管管,一点也不稳重,哪里有个太守府二公子的样子!明日他也不用去军营了,你这段日子就把他带着。”耿况说道。

听父亲提起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耿弇也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军营里也待了三四年了,这性子是一点也没变——天真、话唠,而且有些小叛逆,只是偶尔能听得进他这个大哥说的话,于是父亲母亲就把改变弟弟伯阳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了。

耿弇无奈的对着自己的父亲说了声“喏”,然后又说道:“那儿子就回去了,父亲要回房休息吗?”

耿况摇了摇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耿弇点了点头,继而又说道:“父亲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操劳。”

耿况“嗯”了一声,“我自有分寸,这些日子赶路你肯定也没有休息好,赶紧回去休息。”

耿弇于是也不再多说,对着自己的父亲施了一礼就离开了。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耿家四个兄弟——耿国、耿广就早早的去了军营,耿弇与耿舒则去了后山校场私兵营地。耿况这人一向对自己的儿子要求都比较严格,两三岁就开始念书,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要去到军营里面操练,学习如何带兵,他的六个儿子中,耿举与耿霸,年岁尚小,还没有去军营,只在家里学习知识,不过他十分喜爱小儿子的那副机灵劲儿,耿国尚文,对于治国之道很有一套,耿广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不过各方面也还算比较优秀,耿弇文治武功,皆是出类拔萃,性格成熟稳重,至于耿舒,耿况认为他才能仅次于耿弇,但是性格却是几个兄弟中最让人头疼的一个,也不知道随了谁。因此耿况最满意的就是嫡长子耿弇,最喜爱的是小儿子耿霸。

因为昨晚已经与父亲说好要在后山校场的西边找一个地方为死去的随从们做一个衣冠冢,于是耿弇让人去各位随从的家里取来了他们以前穿过的一些衣物,合葬在一处。这二十人皆是属于他自己的私兵,作为郡太守的嫡长子,在他前年行弱冠之礼的时候,他父亲就送了他一个生辰礼物,那就是一支属于他自己的私兵,共计有百人,其中就有孙仓与卫包二人。孙仓与卫包二人平日里有些小聪明,因为他平日里也要在军营里帮助自己的父亲带兵,因此并没有多少时间管理自己的私兵,而孙仓与卫包平日里待人处事方面是八面玲珑,心思活络,所以就将这百人交由他二人帮忙管理,却不曾想到不过出了上谷一趟,这孙仓与卫包就背叛了他,还将他的大半私兵给带走了,只剩下二十多人跟随他,然而这二十多个人,却又是为自己所牺牲,耿弇想着难免有些惆怅。从父亲将他们送给自己之时,他并没有过多关注过他们,然而他们却能为了自己的一个命令而毫不犹豫的抛头颅,洒热血,他只觉得自己似乎不配当他们的主子。

耿弇将他们牺牲之时他割下来的头发放在了他们的衣物上,轻声说道:“之前答应过将你们带回上谷,我没有食言,把你们葬在此处,希望你们的忠诚于勇敢之魂能够永远驻扎在我上谷的军营,驻扎在我上谷将士们的心上。”

一旁的另外几个私兵们也被这股悲壮的气氛所影响,久久没有说话,乱世将至,他们这些当兵的,哪怕是私兵,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今日这些死去的兄弟们还有衣冠冢,或许以后等待他们的是曝尸荒野也不奇怪,他们的使命,就是要为了自己的主子出生入死。

“好了,填土吧。”耿弇对着他们说道。

于是私兵们就开始动手填埋了,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衣冠冢就建起来了,耿弇还命人找了块墓碑,在上面为他们刻上了碑文,上书:“舍生忘死,铁骨铮铮,上谷英雄男儿之墓”。

初春的风吹过,乍暖还寒,为眼前这一幕又徒添几分悲壮,耿弇与耿新闭上眼在墓前为他们默哀的片刻就离开了,耿弇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乱世之中有所作为,才能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而此时此刻的舞萝,正在房里无聊着,在这耿府里,她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耿家兄弟都去了军营,作为耿弇亲随的耿新自然也是不例外,有心想出去逛逛吧,又觉得她本来就只是在耿府做客,给人家添麻烦是不是不太好,你说去窜门吧,一来她与耿府的女眷们都不熟,二来耿府也没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姐,想到这里她就不得不佩服耿弇他老爹啊,在这个没有B超的时代,居然生的都是清一色的儿子。如果让她去找耿夫人唠嗑,那她是绝对不敢的,所谓的丑媳妇害怕见公婆,可能就是那种感觉。不过还好有木槿在,能陪她说说话,或者让她帮忙去借了几本书来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在遇见耿弇之前,她都是到处走,哪里有趣往哪里凑,遇见耿弇之后又去投奔了刘秀,然后为了给刘秀大军打探消息也会到处去走走,这一到了男神的家里就反而觉得束手束脚,浑身不自在啊,生怕自己有做什么失礼的举动,惹男神家人不喜,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如果她男神是大侠就好了,那么她就可以跟着男神潇潇洒洒江湖走一回了。

太阳渐渐快要西落,舞萝看到美丽的夕阳,忍不住对着木槿感慨道:“哎~这无聊的一天终于就要过去了。”

“舞萝妹妹在府里很无聊吗?”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舞萝不用看就知道是耿舒,在耿府里,叫她舞萝妹妹的也就只有他而已了。

“你不是去军营了?”舞萝看着一身白色锦衣的耿舒说道。

舞萝有些疑惑:“这么早?”

耿舒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舞萝:“哪里早了,太阳都快落山了!”

舞萝奇道:“练兵不是应该起早贪黑吗?我以为你们要很晚才会回来呢。”

耿舒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话虽是这么说,但也不是每天都需要起早贪黑啊,一个月有那么几次吧。”

舞萝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话说伯阳怎么到我这里来了?”这个兄控不应该时时刻刻都粘着耿弇才对么?

“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耿舒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母亲说请舞萝妹妹你一起过去用晚膳,本来是让婷姨过来叫你的,不过我想着既然我又没事,不如就替婷姨来走一趟了。”

男神的母亲请自己过去用晚膳?“你们家今天又有家宴吗?”舞萝问道。

“算是小家宴吧,”耿舒说道:“就在主屋吃饭,只有父亲母亲还有我们兄弟二人。”

这怎么感觉是见家长的节奏啊?舞萝有些怕怕的。

“容我去换身衣服吧。”舞萝说道。今天因为没有出门,所以穿的都比较随便,午膳是木槿端到房里来用的,本来以为晚膳也就在房里用了,却没想到耿夫人居然请她去吃小家宴,不过既然是小家宴,为何会叫她这个外人去呢?想不通。

“这身就挺好的,不用换了,再说这马上就要开饭了。”耿舒阻止道,“咱们这就走吧。”

“啊?这么急?”舞萝惊讶道,她以为至少还得一两个时辰才开饭呢。

其实舞萝不知道,耿夫人叫她过去用晚膳也是临时起意,因为自家小儿子在她面前一口一个“舞萝妹妹”的,就询问了自家大儿子与舞萝相识的一些经历,私以为自家大儿子与舞萝之间有戏,于是便萌生了请舞萝来参加小家宴的想法,这两三年来,大儿子的终身大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块心病,喜欢自家儿子的姑娘不少,但奈何自家儿子一个都看不上眼,心中只有那个失踪了的聆音,令她十分的头痛,尽管舞萝是个异族女子,总算是让她看到了希望。而一家之主耿况在昨夜听了自家大儿子的讲述之后,也对舞萝这个奇女子感到有些好奇,于是也就同意了耿夫人的提议,因此时间才会这般的赶,否则可能午时就会派人来通知她了。

“对呀,所以没时间换衣服了,咱们赶紧走吧,”耿舒偷偷的凑近舞萝耳边说道:“告诉你要是迟到了父亲会很不高兴的,他生起气来可是超恐怖的。”

舞萝点了点头,想起昨晚接风宴上的全程低气压,不过为什么看着耿舒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有点像是在幸灾乐祸?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你父亲?”舞萝望着耿舒说道。

“那是~”耿舒有些骄傲的说道:“我们家估计也就两个人不害怕我父亲,而我就是其中一个。”

“还有一个是谁?”舞萝好奇的问道。

“我大哥呗。”耿舒理所当然的说道,“好了好了,别耽搁了,咱们赶紧走吧。”说着居然拉起了舞萝的手就往外奔去。

“哎,等一下,我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吧,我换衣服很快的。”舞萝说道。

耿舒不理,“都说了我父亲生气会很恐怖的啦。”

舞萝翻了翻白眼,“你不是说不怕你父亲的吗?”

耿舒说道:“现在怕了,不行吗?”他才不会给他的舞萝妹妹换衣服的机会呢,今日他穿的白色,舞萝妹妹也穿的白色,看起来就像是兄妹装一样啊,他觉得现在满满的兄妹情充斥在他的胸中。

舞萝:“……”男人真善变。

“二公子,姑娘,等等奴婢啊。”木槿在两人身后叫道。

耿舒:“你就不用去了,我晚上会将舞萝妹妹送回来的。”

木槿望着二人绝尘而去的身影,木槿不禁叹了口气,这二公子就是这样风风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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