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通人的眼中，修行人中的灵修，无疑已经超脱了凡人，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众匪徒们的面色纷纷变成了惨淡的死灰色。为首的犬敖心里一阵绝望，他死死地盯着那柄黑色的小剑，猛地想到自己刚刚布下的棋子，于绝望之中又看到了一丝生机来。
他奋力大声喝道：“怕什么！给我放箭！”
众匪徒们勉力鼓起勇气，箭雨又重新向着北燕人笼罩下来。
那柄黑色的小剑在空中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剑尖蓦地指向山坳，“嗖”地一声便消失了。
一名匪徒只见眼前黑光一闪，他张了张嘴，便看见自己没有头颅的身体，“噗通”一声，倒在了枯草里。那柄小剑没有停留，紧接着，又出现在另一名匪徒的面前。
没有痛呼，没有临死前的惨叫，只有沉闷的“扑通、扑通”的声音，这种声音，每一个刀头舔血的匪徒都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头颅滚落，尸体倒下的声音。
匪徒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拔出了腰刀，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山坳中，陡然一片寂静。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一具具尸体倒下的声音更加清晰，如重锤一般敲打着他们的耳膜和神经。
恐惧如同一张大幕，将整个山坳笼罩了起来。众匪徒们紧紧地握着手里的腰刀，绝望地抵御着随时会出现在面前的死神。
一名心理脆弱的匪徒承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尖利地哭嚎着，从枯草丛里跳了出来，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状若疯癫。
很快，一道黑光映入他的瞳孔，那名匪徒竟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眼睛里流露出欣慰的神情。
那柄黑色的小剑怔了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过几秒钟，便毫不留情地收割去了他的生命，紧接着，黑光一闪，又一颗头颅滚落到了地上。
众匪徒们的首领，犬敖，此刻正瞪着充血的眼睛，背靠着一处山岩的凹陷处，竖着耳朵，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他脸上的横肉轻轻地哆嗦着，呈现出奇异的惨灰色，上面布满了晶亮的汗水。“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每当那道黑光毫不留情地收割走一个匪徒的生命，犬敖就会翕动着嘴唇，喃喃地数出一个数字。
他脸上的惨灰色越来越重，他眼里的光也越来越黯淡：
“十七”，“十八”，“十九”……
两道鲜血从犬敖的嘴角流了下来，那两片肥厚的嘴唇，已被藏在里面的如野兽一般尖利的犬齿咬穿。
屠杀掠夺了西北边境大小近百个村庄和部族的悍匪们，却在此刻，在这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小小山坳里，像割麦子一般，被人一一割下了头颅。
好在，卓云那边还有一部分兄弟。
像是要给自己鼓起些勇气，像是要摆脱这极端压抑的恐惧感，犬敖这样想着。
他小心地挪动着脚，轻微地活动了一下肩膀，他还甚至壮着胆子，奢侈地合上了干涩的眼睛。
没有风声，没有枯草瑟瑟抖动的声音，高悬的太阳将他的眼皮染成了斑斓的色彩。但就在此刻，一股寒意自他的心中升起，几乎瞬间便将他的周身完全冻结。
犬敖猛地睁开了眼睛，便见一柄黑色的小剑，正静静地悬浮在他的面前。黝黑窄小的剑身，与其说是古拙，不如说是难看。
莫名其妙的，犬敖别扭地想咧一咧嘴，却只让僵硬的面部抽搐了一下。因为，那柄夺去了他十九名手下的小剑，此刻正散发着漠视众生的气息，在毫无感情地“看”着他。
没错，是“看”。
剑，是没有感情的，剑也没有眼睛。但因为有了御使它的人的心神附在里面，它就也应该有了感情，有了感知，就也可以去“看”。
冷汗，刷地一声从犬敖的毛孔里涌了出来。淋淋漓漓地，在他脸上鲜红的肉褶子里汇成了一道道溪流，又顺着下巴流进了肥短的脖子里。
犬敖全身的肥肉都细微地哆嗦了起来，他此刻万分后悔自己选择了通往库伦城的这条路，他痛不欲生地后悔自己仓促选择了这个山坳休息，他极其后悔就在刚才，为什么选择的是攻击而不是赶紧逃离。
然而，那柄黑色的小剑只是在“看”着他，用毫无感情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犬敖的脑袋僵直，似是已经无法转动了。他黄绿色的眼珠子拼命地瞪的很大，很圆，眼白上浮出一根根狰狞的红色血丝，仿佛这样，就能看见了希望一般。
他僵硬的目光越过蓬乱的枯草，越过两名北燕人的大刀和身躯，越过钉满了羽箭的马的尸体。
在那具马尸的后面，盘膝坐在枯草之上，将心神附在黑色小剑上的，那个瘦小苍老的北燕老灵修，抖动着枯黄的山羊似的胡子，微不可闻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已经很老了，在跟随在那位信使身边连续的奔波护卫之后，只是御剑斩杀近二十个毫无抵抗的匪徒，便让他几乎耗尽了心力。
平静无波地，这名北燕的老灵修将心神移回到小剑里，御使着那柄小剑，平平地悬浮在空气中。
他微微地调整了一下高度，好使那薄薄的剑刃，与眼前这颗肥硕脑袋下的粗短脖子的某一骨节，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收割，是北燕王朝赋予他的使命和任务。
毫无意外地，他打算继续先前的动作。只要控制着小剑，围着那根粗短的脖子转上一圈，就可以结束这场遭遇战了。
但就在这时，在他准备行动的前一秒钟，他“看到”眼前那一张惨灰色的满是横肉的面孔，陡然间绽开了笑容！
不是临死前僵硬的面部抽搐，不是强行扭曲出来的笑容，那是仿佛云破月出一般，格外鲜明灿烂的笑容！
只见，这个即将成为死尸的肥胖的匪徒首领，猛地眯起了他那双黄绿色的狭小眼睛，将满脸的横肉厚厚地堆挤在了一起，猩红的厚嘴唇陡然间咧开，露出了整整十六颗尖利的牙齿，牙根黑黄，牙尖雪白。
那是噬骨食肉的野兽的牙齿，如饿狼，如野狗！
那名北燕的老灵修不由地怔了怔，随即便感觉到，后背传来一股针扎般的寒意！
电光火石间，他陡然明白，自己太过依赖那两名北燕军士的保护，是一个绝大的错误。
来不及了，一面，他分开心神控制着自身猛然向枯草里扑倒，试图躲开来自背后的偷袭，另一面，他御使着那柄黑色的小剑，直取犬敖的头颅！
然而，“当！”地一声，仿佛是死神与死神相遇的一瞬间，一秒钟后，胜负便已分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