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南荒之地比起其他各处都要繁华些,因其与仙界靠得最近,是以领地内的妖族魔类更为复杂。这一路走来,倒是叫我很是赏心悦目,若是身后没有这几只就更好了。我前脚刚出东荒,琉光便化作藤蔓缠在我身上,拨都拨不开。刚至南荒领地,又遇上了南承启和千羽千寻。这厢可是热闹得紧。
“即墨。”身后的琉光长长的绿发拽着我的袖子道。
“琉光,不可直呼陛下名讳。”千羽纠正她。
“无妨。”我轻声道,“何事?”
琉光颇为得意地冲千羽眨眨眼,继而道:“你现在贵为魔帝。就这样大大咧咧走进去岂不惹人笑话?”
我挑眉,望着前方不远处灯火。南承启抱臂道:“老子觉得琉光说的没错。”
“五君之中唯有我与南承尊你为帝。其他几位怕是……”千羽千寻亦道。
“那依你们之见,我该如何?”我道。
“我与南承先行一步,且去探探虚实。尔后,再遣琉光震慑众人。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日后便可调动五君,随机应变。”千羽千寻道。
南承启摸着光洁的下巴道:“老子赞成。”
我望着容貌酷似女子的南承启:“我睡了两千年,你这个自称‘老子’的毛病还没改掉。”
南承启道:“是你说不喜欢女人的!”
我扶额,叹息,不想多说。我与千羽、南承一起长大,琉光身为琉景丹华乃是我以灵力喂养,助化成妖,是以情分不比寻常。三千五百年前,南承突然对我说,喜欢我。我仔细琢磨了他那足让美貌之名享誉三界的青丘九尾白狐一族嫉妒得羞愧而死的容貌,只得道:“我不喜欢女子。”
那南承便一直自称“老子”凸显他是个顶天立地、响当当的男子汉。
殊不知,每每他自称“老子”之时,我三人皆觉得眼前不过是个女扮男装的美人。南承丝毫没有意识到,就他这般容貌注定是与那声若洪钟、眼若铜铃的粗犷汉子无缘了。
“即墨,你先别走。”南承在后面大声唤道。
千羽道:“你是想让整个南荒都知道魔帝大驾光临了么?”
南承只得自怨自艾道:“为何即墨总觉得我是女子呢?”
千羽瞥了他一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南承边走边道:“若我有一日,可以打败即墨,那即墨是不是就会觉得我是男人了呢?”
千羽冷笑道:“她继了魔帝之位。五荒魔君联手皆不是她的对手,你觉得你有希望吗?”
南承愕然。
“打起精神来。莫要失了一方魔君的气度。”千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南承整整衣袂,随千羽千寻前往魔宫。
南荒魔君赫连詹喜好奢华,这宫殿皆是绿晶石打造,五步一盏螣蛇灯,十步一座望月台,端的是一派富丽堂皇,雕梁画栋。
侍女将二人引入正殿,那厢赫连詹正与人寒暄,满面红光,好不威风。见着他二人,面色有些古怪,却也前来客套一番。赫连詹笑道:“久不见东君,今日竟赏脸亲至寒舍,实乃蓬荜生光,三生有幸。”
千羽扮了两千年的即墨,为了避免被人识破,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那赫连詹分明有些怀疑,却不点破。今日之宴,他同时邀请东君和魔帝为得就是看看魔帝到底醒是未醒。
真真是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千羽与南承相视一笑,千羽道:“好说好说。”
言罢,二人自去落座,并不多话。
赫连詹只以为他二人心中有鬼,自以为得计,遂愈加心得意满,自去招呼宾客。
千羽与南承甫一落座,便注意到对面两个人。一人身着玄衣,斜眉入鬓,容貌俊美,只是冷着一张脸,叫人不寒而栗。另一人,却是一身素衣,手纸一把纸扇,神情俊逸,颇为风流。此二人位居上座,周身遍开青莲,乃是仙界之人。
“早听说赫连詹和仙界有往来,果然如此。不知这二人是何身份,竟将魔君比了下去。”千羽低声道,见南承不语,便起了戏谑的心思遂言:“唔,你若是长得如玄衣男子一般容貌,即墨兴许就能看上你了。”
南承冷着一张脸,眉头轻蹙,恍若美人寒愁。
“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如此罢。”千羽道。
南承喃喃道:“我恍惚见过这两个人。”
……
我倚在宫墙边,看着这墨绿墨绿的柱子,似曾相识,只是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两千三百年前一场大战,我虽胜了五君,却重伤沉睡,生生睡了两千来,醒来之后,魂魄竟折损了半数,不得已,只得闭关冥海三百年,勉强将伤疗养得七七八八。只是醒来后,脑子大抵不如从前好使,常常神游太虚。
“即墨,你想做甚?”琉光凑至我跟前,压低了声音道。
我亦压低了声音道:“你为什压低了声音?”
琉光想了想道:“因为宫墙有人把守。须得小声说话,莫要叫人发现了。”
我望了望不远处的几队魔兵,沉吟了半晌道:“我觉得以我的修为还不至于会被几个小魔兵发现。”
琉光默然,又道:“我以为,咱们既是隐匿了行踪,便是不想与人发现。这几个魔兵莫说你不放在心上,我亦不放在眼里。只是这做偷偷摸摸之事,必要有始有终,像模像样,你与我压低了声音,才符合此情此景。”
我表示深以为然。
琉光又道:“你且与我说说,你倒是想做甚?”
我道:“你觉得今夜月色如何?”
琉光望望如墨的天幕,酸气十足道:“月黑风高。”
我笑道:“月黑风高,适宜爬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