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破开了江面,落在了客船上。
雨水飘洒,那人却浑身点滴未湿,花白的须发,带着一脸病容,还在咳嗽。
“看来,今日是没法安全脱身了。”
这是一名病老人,且身上还带着血。
“地网要杀的猎物,从没有逃脱过!”
那几名黑衣人见到那病老人现身,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出手,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
这几人浑身血气喷发,接连起来,化作牢笼,将那病老人笼罩在内,同时,那江岸上飞起数柄飞剑,带着破空声而来。
这牢笼是武道秘术,可以让数人乃至数十人的血气连接,血气融为一体,化作大阵,可攻可守,也可困敌绞杀。
牧渔望着有些眼熟,忽然想起,当初寻玉翻看李府主的手记之时,那上面提到过类似的东西,不过那是行军阵法,需要成百上千的武者才能布阵。
“武道宗师不是这般好杀的,你们既然想死,那便怪不得我了。”
病老人好似没有看到那破空而来的飞剑,在牧渔有些震惊的眼光之中,一股更为惊人的血气从病老人的体内爆发而出,化作一条大龙,将那几名黑衣人的血气牢笼撑开,拍碎,腾空而起。
“你已重伤垂死,还敢这般调动血气,是嫌死得太慢吗?”
飞剑临近,却被病老人的血气大龙挡住,龙尾一扫,飞剑断裂,皆掉入了河中。岸上那些飞剑的主人顿时如遭重创,大口吐血。
飞剑乃是修仙者的标志,只能以心神之力趋势,若是飞剑被毁,那么祭炼飞剑的那部分心神也会消散,如同在自身斩了一道,比身体上的伤更为严重。
“果然还是不行,即便那老东西垂死,飞剑依旧难以近身!”
“那就直接上吧,武道宗师又如何,耗尽他的血气,照样要被我们割下脑袋!”
江岸上,又有几道身影掠过江面,向客船而来。
“武道宗师并非你们想象的这般简单,我与你们之间的差距,并非人多就能弥补,即便是我如今这般模样,我的命,你们也取不走。”
病老人叹气,好像在为那些黑衣人可惜,但是手上动作却不满。
能够成为武道宗师者,都不是优柔寡断之辈,既然他们想要杀自己,总不会还大发慈悲的去让他们杀。
“莫要毁了这船家的东西,若想杀我,便来吧!”
头顶的大龙咆哮,病老人一步踏向江面,血气自脚底散发,如履平地。
“怕你不成!”
黑衣人尽数跃起,向病老人杀去,一个个血气勃发,如同披上了战甲,煞气滔天。
轰!
天空之中,病老人的血气大龙被围攻,先前的武道秘术再次施展出来,将这十几名黑衣人的血气凝成一股,也化作一条恶龙,杀向病老人头顶的大龙。
“受死吧!”
数名黑衣人联手围攻病老人,数种武道杀伐之术炸现,如同一只只形态各异的凶兽,带着锐利的血气,杀向病老人。
“武技不错,可惜终究还是要看施术者本身的血气是否强大,你们不行!”
那病老人也完全放开了手脚,一掌拍住出,便将一名黑衣人的杀伐之术拍散,侧身避开其余黑衣人的攻击,又是一拳,打得那人吐血,落入江中。
任凭那些黑衣人如何围攻,病老人始终神色从容,不管那黑衣人招式如何变化,病老人始终是以双拳相迎,连番击杀了数名黑衣人,都落入了江中,喂了鱼虾。
“这不是办法,同为宗师,却依旧差距巨大,这老家伙太强了,即便是垂死状态,战力依旧惊人!”
“不要近身和他厮杀了,他坚持不了多久了,用秘术耗死他!”
那剩余的黑衣人连忙改变战术,不再近身功伐,而是全力催动血气,让头顶的恶龙更加狰狞,想要先耗掉病老人的血气大龙,再杀病老人。
武道宗师也有强弱之分,如同这些凌空而战的黑衣人,也是武道宗师,但是血气却没法和这病老人相抗衡,唯有依仗秘术,将血气连接,方能与病老人的血气大龙对抗。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都去死吧!”
病老人确实如他们所说,此战不能拖延,不然自己身体支撑不住,本就被他们袭击,一路冲杀,已经是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病老人头顶的血气大龙忽然一声龙吟,重新冲入病老人体内,在病老人的体外凝聚成战衣,血气辉煌。
“既然你们不愿松口,那就都给我死吧!”
病老人神态转变,一声呵斥,摧残千里,引得江面泛起波涛,将客船源远推开,江岸上的树木抖动,无数树叶飞舞。
“这老东西要拼命了,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想要最后再辉煌一次!”
“杀!”
病老人化作一尊杀神,一手握拳,血气化作一柄战矛,浮现在拳头上。一手为掌,有一柄柄血气长剑随掌而来。
“退!等他血气燃尽,便是死期!”
病老人怎会让他们如意,燃烧生命,让他短时间内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可以尽情一战。
“想走?走得了吗?”
病老人发须飞扬,黑白交杂的须发也尽数变得乌黑,一股精纯的血气爆发出来,化作屏障,将整段江岸都笼罩了起来。
“血气禁空!”
这是武道宗师才能有的手段,但却不是每个武道宗师都能有的手段,这是属于武道宗师的绝对领域,领域内血气弥漫,化作钢丝,充斥虚空。那些黑衣人顿时如陷泥泽,动作变得缓慢了起来,连体内的血气都有些滞懈,无法正常调动。
“死!”
病老人临近,一拳轰来,那黑衣人想要抬手抵挡,却极为艰难,连血气都没来得及激发,便被斌老
人一拳洞穿,拳头上的血气战矛大亮,黑衣人噗的一声,炸裂开来,被碎尸万段,落入了江中。
“不好,快跑!”
剩余的黑衣人挣扎着,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这是属于武道宗师的绝对领域,即便是以锐利闻名的飞剑,同阶之内,都难以破开。除非是战力相当同样领悟了领域力量的武道宗师,方可有抗衡之力。
这或许是天地对武道宗师的一种补偿,虽寿命不如修仙者,但是战力却同阶无敌。
病老人既然彻底放手一战,自然要尽全功,不管那些黑衣人如何厉声嚎叫,斌老人都是一拳或是一张,所中全掌着,不是被战矛碎尸,就是被那掌上的长剑贯穿,分尸。
江面和江岸上数十名黑衣人,在牧渔有些呆滞的眼光中,被那病老人顷刻间杀了个干干净净,满江血红,无数鱼虾争相抢夺,将那些碎尸分食。
病老人再次落回了客船之上,江岸的血气禁空消失,只有那满江的碎肉,还在提醒着牧渔,刚刚不是做梦。
“这,便是武道宗师吗?”
牧渔算是心智坚定,那船家早已吓得昏了过去。
“小友见谅,借船一用。”
那病老人语气祥和,好似刚刚做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让牧渔一时难以接受。
“前辈客气,这船我也租的,若是前辈需要,尽管开口。”
病老人摇头,笑道:“不要,只是有些乏力了,想顺路搭个船而已。”
牧渔心中渐渐稳定,那病老人不似大凶大恶之人,便道:“前辈尽管在船上休息便是,我去撑船!”
“劳烦小友了!”
客船再次驱动,牧渔乘着船竿,初始还不知怎么控制,只是顺着江流而行,倒也不难。
那病老人好似真的有些累了,坐在船上,闭目不语。
牧渔也不敢开口说话,两人就这般沉默着,一个撑船,一个坐船,顺着江流,远离了这满江的血红。
不久,顺着江大道过了几处弯,那船家也醒了过来,只是看到那病老人还在自己船上,吓得差点就要跳江逃走,好说歹说的被牧渔拉着,这才渐渐冷静下来,接过了牧渔手中的船竿,开始撑船。
牧渔也坐了下来,目光远放,好似陶醉在这江岸的风景之中,其实却偷偷的打量着那病老人。
牧渔对老人的身份极为好奇,只是却不敢发问,怕让老人以为自己别有用心,将自己也给一掌分尸了。
却不想,武者的五感,极为灵敏,尤其是武道宗师,若要刻意感应,方圆十里之内,都能探查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老人睁开眼睛,望了牧渔一眼,牧渔身子一僵,连忙喊道:“前辈莫怪,我...我...”
牧渔被老人看着,极为紧张,怕惹怒了老人。
却不想老人并不在意,笑道:“无妨。”
牧渔笑着,没敢再说话,老人也笑着,也不闭上眼睛了,开始观赏起江边的风景。
船家撑着船,牧渔不说话,老人在观景,船上沉默着,如同那江水,没有波澜。
“小友是哪里人?”
“嗯?”
牧渔没反应过来,老人又问了一次,牧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小的来自镜湖。”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看你这般年纪,可是去了那太白山?”
牧渔道:“正是,只是与道无缘,终究还是没能踏足仙道。”
老人好似也觉着有些可惜,问道:“不知小友可否走过了那山下的树林,登上了那青石道没有?”
牧渔犹豫了一下,只是却也不想欺瞒老人,便如实说道:“侥幸过了那树林,等了那青石道,却还差了几步没能登顶。”
牧渔不知这老人的身份,怕说多了给自己惹祸,便没有多说。
老人听着点了点头,感应到牧渔没有说谎,便道:“那倒有些可惜了。”
牧渔一笑,释然道:“小子没什么出息,倒也不觉得可惜。仙人有仙人的好,但是凡人也有凡人的快乐。”
老人有些意外,问道:“这话怎么说?”
牧渔道:“仙人虽可长寿,但是闭关修炼却不能少,说不定打坐闭关一次,便是百年已过。而凡人虽不能长生,但是若一日三餐不缺,即便是粗茶淡饭,也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
“仙人终日追求长生,常年闭关修炼,想想都觉得枯燥。而凡人则是不同,不去追求生命的长短,只为活的精彩和安康。这般说起来,其实是否长生都是一样,只是仙人将凡人的一天变成了一年,而凡人一天的经历和收获,仙人的一年未必就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