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一心向佛,自有一副菩萨心肠,牧渔被带入李府之后,更是将牧渔当成自家孩子一般照顾,让牧渔心底里也对李夫人极为尊重和敬爱。
所以,牧渔和寻玉的感情也远超寻常家丁和少爷的关系。
“木鱼,你......”
牧渔抓着寻玉的衣服,将他拖到镜湖河边上,脸色铁青道:“给我把衣服脱了,把这身胭脂味给我冲干净!”
寻玉从未见过牧渔这般表情,三年来,连生气都少见得很,更别说动手打自己耳光。偌大的镜湖城,乃至占据三分天下的南唐境内,堂堂李府大少爷居然被自家家丁抽了一耳光,只怕也没有第二个了。
寻玉也不知是还没清醒,还是没明白过来,顺着牧渔的眼光,三两下脱了衣服,就这般跳入了镜湖河内,开始清洗了起来。
河水清凉,这时候,寻玉的脑袋才清醒了几分,回复了几分正常,昨夜的记忆也清晰了起来,不再如同镜花水月,不可捉摸。
“这个混蛋,反了天了,到底谁才是李府少爷?”
寻玉这时才反应过来,想要开口骂人,却又想起了自己昨晚的荒唐经历,便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且刚才没有来得及开口,这时又再来追究,总觉得有些丢人。
清晨时候,人还不多,只是也有了三三两两的人影走来,那是前来镜湖河捡鱼的百姓。
寻玉自顾洗着身体,见牧渔没有说话,也没有主动上来。
或许是三年来养成的习惯,牧渔每当让寻玉做什么事的时候,若是牧渔没有说可以了,而寻玉不做了或者放弃了的话,只要被李夫人知道了,最终挨骂的,一定是寻玉自己。
“赶紧上来,来人了!”
“哦。”
寻玉这才上了河岸,一看,却发现自己的那套白玉锦衣不见了踪影,地上多出了一套普通的浅色布衣。
“喂喂喂,混蛋,我的衣服呢?”
“自然是和别人换了,把衣服换上,等下再给你解释。”
寻玉气结,但是现在自己还光着身体,也不好和牧渔理论,只得先把衣服换上,一番打理之后,两人便捡着些人少的小巷往李府而去。
“这两件衣服才多少钱?我那套衣服可贵着呢!你个死木鱼!”
牧渔走在前头,寻玉落后半步,跟着牧渔穿街走巷,避开清晨早起的人们。
“木鱼,咱们回去怎么向我娘解释啊?”
走着走着,眼看就要到李府了,寻玉心中越发的不安和忐忑,想让牧渔帮忙。
牧渔叹了气,停下脚步道:“若是夫人问起来,你便说昨天咱们出城游玩,忘了时间,结果在城外过的夜,你的衣服丢了,你如今身上的这套衣服是从城外的农户家里借的。”
寻玉此时也寻不到什么主意,听着牧渔的办法,心里觉得似乎可行,便连忙点头道:“行,我明白。”
牧渔抽了抽鼻子,感觉两人寻玉身上的胭脂味快散干净了,便也不多和寻玉解释,只道:“走吧。”
两人昨天乃是偷溜出府,回来自然也不敢走正门,只得从后门回去,一路示意丫鬟府丁们不要声张,两人连忙赶回寻玉庭院,想先将衣服换掉,再去向李夫人请安。
两人进了庭院,这才松了口气,寻玉连忙道:“总算是回来了,我先去换衣服,等下去向我娘请安。”
两人推门而入,定眼一看,寻玉差点跳了起来,失声喊道:“娘!你怎么在这!”
“夫人!”牧渔喊了一声,随后便连忙跪了下来。
李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李府虽然地位尊贵,李夫人穿着却极为朴素,只是虽无金玉修饰,却也自是端庄,又常年吃斋念佛,气质也是脱俗。
将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下,望着寻玉和牧渔,李夫人话语平淡,道:“你们,也还知道回来?”
寻玉听着李夫人的话不轻不重,几乎极为冷淡,心里却知道李夫人是生气了。这是想起牧渔的话来,心中掂量着,连忙扑到了李夫人怀里,可怜巴巴的开始撒谎。
“娘,孩儿知错了,昨天本想偷跟着娘去寒山寺拜佛,便拉着牧渔一起偷偷出了府去,却不想在城外迷了路,今早才回来。”
“拜佛是假,偷溜出去玩才是真吧?”李夫人摇头道:“本想着牧渔懂事,能让你听话一些,却不想还是这般顽劣,连衣服都丢了?”
李夫人本想着要好好教训一下寻玉,却不想到头来寻玉一撒娇,心底什么气也没了,只是听着寻玉的解释,心中也是哭笑不得。
寻玉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注意着李夫人的神情,等听到李夫人的这句话之时,脸上一喜,知道李夫人原谅了自己,便见好就收,连忙说道:“还是娘亲最了解我,昨日在镜湖游玩忘了时辰,只得在城外借宿,但是身上的银子不多,便将衣服给了他们。”
李夫人听着,不轻不重的在寻玉身上拍了两下,说道:“你这孩子,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还好没出什么事情。”
说着,便又让牧渔起身,牧渔谢过之后,便站在了一旁,也不打扰寻玉母子二人说话。
“对了,昨夜你父亲回府了,本想见你,但是被我拦下了,你洗漱之后,记得去向你父亲请安。”
“父亲回来了?”寻玉一惊。
李夫人见寻玉这般模样,笑道:“你父亲回府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母子二人又说了几句,李夫人便离去了,只是叮嘱了要寻玉记得早些去他父亲那请安。
李夫人一走,寻玉便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气,牧渔连忙提醒道:“寻玉,赶紧洗漱一下,算算时辰,不然就来不及了!”
寻玉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连忙喊丫环准备衣服,牧渔也帮着寻玉洗漱,一番手忙脚乱,这才刚好算着时间出发,去见李府主。
穿门过庭,又转过了几道长廊,这才到了李府主的休息处。
寻玉望了眼牧渔,这才提步进门而去。牧渔低首站在门外,心里思量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若说这镜湖城内,十三四岁就逛窑子,喝花酒的贵公子哥大有人在,真要说起来,寻玉这点事真不算大。只是一来李夫人将寻玉看得极重,对于这等事情格外厌恶,而牧渔又极为尊重李夫人,所以也对花船等地极为反感。
二来,李家乃是皇亲,李府主从小便对寻玉极为严厉,寻常人家的丁点小事,若是放在寻玉身上,李府主都会雷霆大怒,轻则让寻玉闭门思过,重则家法加身。三年来,李府主在家的时间还不足半数,但是牧渔为寻玉偷偷送饭的次数已不下十次。
“寻玉啊寻玉,这次我便不告诉夫人,可别再有下次了!”
牧渔心里着实为寻玉担心,以寻玉这般吊儿郎当的性子,若是无人时时看管着,实在无法让人放心。
“若是告诉夫人的话,只怕又要我去为寻玉送饭了,算了,若再有下次,再告诉夫人吧。”
牧渔心中挣扎,一来不愿欺瞒李夫人,二来又不愿看寻玉受罚,尤其是寻玉这般年纪便去了花船过夜,李夫人还好,若是让李府主知道了,只怕寻玉得要好几个月下不了床。
正在牧渔心中纠结着,房间内忽然传出了一声充满怒气的呵斥声:“逆子,你还敢狡辩,真当我眼睛瞎了不成?”
声音夹带着怒意,即便是站在门外,牧渔都觉得一阵窒息,好似一股热浪装上了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
李府主当年之所以会被唐皇派遣来镜湖坐镇后方,不仅是因为他姓李,而是因为李府主乃是武道宗师。
牧渔和寻玉都不曾习武炼气,所以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从寻玉进门之后,李府主开始还未注意,片刻之后才发现,寻玉那一身极为精纯的纯阳之气,竟然消散了不少。
男子的纯阳之气和女子的纯阴之气,皆是自小便孕育在体内,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益增生,只要不破去处子之身,便会越发精纯。而寻玉此时一身纯阳之气消散,就只能是一种原因,那就是破了处子之身。
李府主勃然大怒,寻玉自小不愿读书习武,李府主也未曾逼他,只想着如今寻玉年纪尚小,等再大些,到十六七岁之时,纯阳之气旺盛,那时习武的效果会比现在更好。
武者打磨血气,炼经锻骨,纯阳之气越旺盛,血气就会越强。而一旦过早破了处子之身,导致纯阳之气外泄,再来习武练气,效果便要大打折扣。
“你小小年纪,就敢学人去寻花问柳,今日不打断你的腿,我看你是记不得教训!”
李府主当年还未成为武道宗师之时,便与李夫人相爱,虽未阻止李府主止步于武道宗师之前,但是今生也无希望突破武道宗师之上,本想着希望寻玉能够青出于蓝,寄予厚望,却不想还未等寻玉踏上武道,便已失去了登高的资格。
李府主若非今生修为无法再精进,岂会甘心蛰伏于镜湖,却不想进入寻玉给了李府主这般的结果,让李府主的希望成空,顿时恼羞成怒,一边让门外的府丁去拿家法过来,一边厉声训斥寻玉,直言要打死这个逆子。
寻玉自小被李夫人宠惯长大,李府主虽然严厉,但是却时常不在府上,所以寻玉的性子也说不上多成熟,被动了真怒的李府主这般责骂与呵斥,顿时眼泪都出来了,除了大喊知错了之外,其余半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牧渔听到寻玉的哭声,顿时慌了起来,转身便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