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航班即将到达,中国上海。祝您旅途愉快。”飞机上的广播传来悠扬的女声,提醒我这次是真的回来了。三年前离开这座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时,是那么地慌张与狼狈,丢下这里的一切仓皇出逃。没有告别的离开,让我整整三年没有勇气回来。而今,或许是不愿再逃避,或许……
走出机场,看着这陌生的城市,同样陌生的人群。企图打个车走,却发现等候出租车的队伍长得望不到头。徘徊了一会儿,想看看时间,才发现自己开没有开机。一开机,梦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程小姐,往西走20米,红色那辆车!”
听着她在电话里指挥着我,貌似不耐烦的语气里却有着难以掩饰的欢喜;想到她前两天还说着“你可别回来了”却在周五的下午翘班来机场,我不禁笑出了声。
“傻笑什么呢,你这是往东呢,反了!”
被梦瑶一声吼我才反映过来,赶紧拉着箱子掉头走。走到她身边,忍不住抱住了她。
“蒋梦瑶,还是你最好了!”
“没法,谁让我最爱你呢。”
我跟梦瑶正腻歪着,只见刘浩然从驾驶座上下来。听到梦瑶刚刚那一句,故意憋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原本帅气的脸憋屈得像个孩子。
“哟,把你忘啦。你还跟个刚回国的人计较呢。”梦瑶笑着冲着浩然说。
看到这一对,我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真好,和三年前一个样。听着他们俩的声音,让我对回国逐渐有了真实感。阔别了的城市,却有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表情。然而,不知道是否所有事情都和过去个样,未曾改变。
“你就先住在我们那房子里吧。浩然最近忙着课题组的事儿,天天泡在实验室。不是住学校就是在实验室通宵。你就安心跟我一块儿住着吧。”梦瑶边帮我搬着行李边对我说。
“我怎么好意思霸占你们俩的新房。”浩然一脸无奈地笑着,“学校的事儿还这么忙吗?”
“最近确实挺忙,也没什么时间陪瑶瑶,希惟你回来了就替我陪陪她吧。”
果然,浩然把我们送到家后没多久,就匆匆离开,回学校去了。
蒋梦瑶和我是高中同学。我们俩从高中就臭气相投,一路做朋友,数来也有十年了。说起来,她和刘浩然还是我介绍认识的。后来他们上了同一所大学,刘浩然学医,本科毕业后直博五年,因此还没毕业。梦瑶学经管,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工作,工作一样很忙。但所幸这么多年他们俩的感情没有任何波澜,一如既往地恩爱,也是羡煞旁人。
梦瑶一边帮我收拾着行李,一边和我闲聊着老同学们的八卦。
“对了,小胖真当警察了。”我一怔,手里的动作也停顿了一拍。然后笑道:“不错啊。”
“谁不知道是因为当年你总说喜欢警察……”梦瑶笑道。
赵小胖当警察了。
赵小胖是我小学时的同桌。小时候的他矮矮胖胖的,大大的脑袋,圆圆的眼睛。我总是觉得所有作文书里描写的都是他,所有卡通书上画的都像他。开学那天,他睁着无辜的圆圆的眼睛看着我,说:“程希惟同学,我叫赵祎则,你、你真可爱。”然后他就冲我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和我握手。而当时的我却完全不懂这套“小绅士”的做派,看着他的手忍不住脱口而出:“哇,你的手好胖!”
在我问了他第三次名字后,赵同学在我的作业本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他的名字。“赵伟则,对了吧,我记住了。”小胖同学顿时被我气得变成一坨冒烟的球,气呼呼地趴在桌上,做无奈状。总之,由于我的“记不住”和“不识字”,赵祎则迫于无奈接受了我叫他“赵小胖”的称呼。
赵小胖的打扮也总是很“绅士”,有时候穿上白衬衣,还会系上小领结。有一次老师看到头发整齐、穿戴齐整的赵小胖也忍不住说:“赵祎则,你今天像要去结婚呢。”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结婚是什么样的呢?”事后赵小胖挠着脑袋,疑惑地问我。我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把从电视剧里看来的东西告诉他:“结婚就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穿着很漂亮的衣服,牵着手一直走路!”赵小胖的惊讶的眼里放着光,“希希,那你和我结婚吧,可以吗?”我一边翻着手里的小丸子漫画,心想这赵小胖的穿着简直像是胖版的花轮同学,一边有口无心地答着:“那不行,我得和我的小卫哥哥结婚的。”
那大概是赵小胖第一次从我嘴里听到“小卫哥哥”这个人。那时候的我们怎么会知道,我,和他,和他在之后的日子里会有那么多的纠葛。小胖只是委屈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掏出蛋黄派,拆开递给我。
后来,每每有人开玩笑说“赵祎则,今儿结婚去呀,跟谁结婚呀?”他都会低头笑笑,然后偷偷地看着我。而那时的我,生活中只要有小丸子、蛋黄派和小卫哥哥,就很开心了。
初中时和赵小胖分开在不同的学校。高中再见他时,已经完全看不见当年“胖”的影子了。他变得高高瘦瘦,眼睛却还像当年,连清澈的眼神也分毫没变。小绅士的样子也是一点没变。高中时穿着白T打篮球的赵小胖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臂肌肉让印象中那只胖乎乎的小手变得更加清晰。这时候的他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而我却不以为然,未曾觉得这个赵小胖对我而言和小学时候有什么不同。我懒得改口,还是一口一个“赵小胖”的叫着。他也不恼,挠挠头笑着叫我:“希希。”后来我问过他,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希惟或者惟惟,偏偏他叫我希希。他说小时候听妈妈说有一个公主叫“希希(茜茜)公主”,他觉得我是个公主。
不仅我对赵小胖的称呼一如既往,他对我的宠爱或说偏爱,也如同他对我的称呼一样,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