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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虚惊一场

我们没有稍作停顿,径直直奔义州,那里有重要的人等着我们。

军帐,大大的虎啸山图升起,李如松安坐在虎皮椅上,脸上依然是令人捉摸的笑容—他刚见了朝鲜国王,心情不坏。

“大明游击接伴使沈惟敬拜见李大帅!”这一出场的竟是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朝廷命官,在一群朝鲜使臣的陪同下,率先而来。

我循声望去,这位沈惟敬年近古稀,须发斑白,却红光满面,声音洪亮,一副仙风道骨。宽大的官服罩在精瘦的身上,转瞬之间,竟像仙袍。连吴惟忠见了,也暗暗惊讶。

沈惟敬半跪在地,这架势极为恭敬。许久,也不见李如松答话。

李如松微微一笑,终于开口:“你就是沈惟敬?听说你单骑进入平壤城和倭寇商量停战了?”

沈惟敬脸上立刻显出一丝喜色:“正是!大帅,倭酋小西行长已答应以大同江为界,以北属大明,以南属倭国,他们愿意退守大同江以南,希望两国和平了结此事。”

李如松冷冷一笑:“好主意——绑了!”周围的亲兵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立刻暴跳如雷:“沈惟敬擅自议和,出卖属国,等于通敌,把他绑了!还愣这干嘛!?”

一行亲兵立刻拿出绳子将目瞪口呆的沈惟敬五花大绑,怎奈这一副仙风道骨竟不敌几个彪形大汉。

李如柏走上前去问道:“大哥,这厮怎么处理?”

李如松脸色一阴:“乱我军心者,就地正法!”

李如柏得令而去,手提钢刃,指挥亲兵欲砍。

“慢!”顾不了这么多了。自从见到沈惟敬第一眼,觉得此人生性不凡,单凭他说服倭寇退守大同江,即可见外交能力不俗,这等人才就这么杀掉,岂不可惜。

“李大帅!何不将计就计,令沈惟敬回复倭寇,佯装我们同意,到时候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我挺身道。

李如松大怒道:“大胆!此次东征来朝鲜,不驱逐倭寇誓不还师,谁让你胆大包天,竟然讲和!再敢护眼,我一同处罚!”

“大帅,兵者,诡道也。明以和,暗里打。我等初到,地形不熟,不如以此兵临平壤,先麻痹倭寇,再突然袭击,这样的仗,打的岂不顺手?”我争辩道。

李如松那锐利的双眼盯着我,缓缓柔和些,终于下令放了沈惟敬。

我松了一口气。

李如松用鹰眼扫了一圈,大声道:“沈惟敬将功赎罪,今后一切对倭行动,须听命于我,不得私自进行。戴安国,你下次再替人求情,我连你一起处罚!”

我微笑着。吴惟忠默默看着这一切,缓缓的走出队列,将我带回队伍。沈惟敬刚从鬼门关逃出,长长吁了一口气,向我微微一拱手,算是谢过,然后带着他那身官袍隐于万军之中。

天色渐晚,就连冬日的夕阳也有几分寒意。我走出了营帐,远山环绕,极目四望。

渐渐的传了一阵骚动,我闻声而去。

一群军士簇拥着,不时传来呵斥声。有个伍长厉声审问趴在地上一脸污泥的青年。这青年衣着与明人一致,像似逃难的百姓。那伍长不依不挠,一口咬定他是奸细。青年满脸是泥土,百口莫辩,苦苦哀求。

“你凭什么说他是奸细?”我指了指地上的年轻人问道。

“大人,这朝鲜边境早已十室九空,怎么还会有人在此,我听说倭人一向狡诈,所以才小心。”伍长解释道。

我点点头,正准备离去,忽然那“男子”喊出一声:“戴公子,我是樱桃啊!”

我一身颤抖,回过头来定睛看着地上的年轻人。

“樱桃?”我睁大眼睛打量着。

那年轻人赶紧用袖子把脸擦拭干净,那副俊俏的模样渐渐显现出来,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没错,是樱桃!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戴公子,自从你们走后,我茶不思,饭不想,就索性跑了出来,后来我扮成男装坐上去辽东的海船,不聊途中起了大风,将我吹落于此。我四处打听,终于遇到你了!”樱桃

我看着她,果然,她原先娇嫩的鼻子早已冻的通红,平时那双白嫩的小手,渐渐起了老茧,显然,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我扶起樱桃,将她带入营内。

吴启禾目瞪口呆的看着樱桃:“樱桃!你?!我没看错吧!”

樱桃羞涩的点点头,轻轻道:“公子,是我!我终于见到你们了!”

吴启禾由惊转喜,情不自禁的拥抱樱桃,樱桃羞红了脸避开了。

为了不让人发觉,我和吴启禾决定让樱桃扮成军士模样,先待着,稍作安顿,再差人把她送回国内。战争可不是儿戏。

樱桃一身戎装出入帐内,她本就身材窈窕,如今更是英姿煞爽。

帐中沏了壶暖茶,那是樱桃刚煨过的,我轻轻的倒了一杯,一股清香飘荡在鼻间,蒸腾的水气云雾缭绕,我陶醉在暖茶中。

走出帐外,远处的夜色渐渐浓了,冷风不时的吹来,敲打着我的脸庞,让我时而迷幻,时而清醒。

我摸索着一张被子,悄悄的来到樱桃的营房。

风中的蜡烛轻轻摇曳着,豆大的灯光忽明忽暗的映着樱桃红润的脸庞,她脱去戎装,女性特有的清香与温柔呈现出来,我的心不知不觉的开始醉了。

“戴公子,什么事?”她正专心梳理漆黑的秀发,忽一抬头,看到我略略吃了一惊。

“我来给你送床被子御寒,你冷嘛?”我笑道。

四目相对,一双乌黑深邃的明眸印在我眼帘里,我的心砰砰的剧烈跳起来,我把脸扭开。

她迅速把头发盘起,眉目之间更显的利索。

“拿着。”我递了被子。樱桃道声谢,双手接过,袖子在一瞬间腾起,只见她胳膊上印着一朵娇艳的樱花,如春天般的开起,煞是可爱。

“好美!”我脱口而出。

樱桃微微颤抖,忙把手臂缩了回去:“小时候,父母印上的,说是怕我走丢了,好找回来。可是,现在反倒是他们先走了。”

说罢,已有些泣不成声。她又想起往事了,我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望着漆黑的帐外,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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