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的村庄没有饥荒，但是人们却感染了瘟疫，腐烂的尸体周围都是嗡嗡的苍蝇，人们不再露出期望的眼神，有的只是绝望还有无尽的黑暗。
他穿梭在那些病患之中，没有害怕，也没有躲避，他的心似乎也麻痹了一般。他不会医术，无法治病，除了看着他们死去，他无能为力。
“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村庄都染上了瘟疫，如果你留在这里，也会死的。”老妇人佝偻的身子显得有些瘦小，她望着快要黑的天空，喃喃说道。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是嘴上没有一点血色。
纳兰欣颜随着她的目光也望向那个昏黄的天空，沉默了很久。
“你的血能救他们。”耳边响起一句仿佛天籁般的声音，纳兰欣颜看向四周，却没发现有谁在说话。
我的血能治瘟疫？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天，直至天完全黑了。
他想了很久，真的很久，黑暗的天空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他依旧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老妇人，想起老妇人好心劝自己离开的话，他拿出了腰间的匕首。随后他拿着一碗血缓缓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子，将碗递到老妇人的嘴边，轻声说：“阿婆，这是药，吃了就好了。”
老妇人一听是药，连忙将怀里的小男孩推到前方。
小男孩抿了几口，苍白的脸颊顿时变得红润起来，老妇人开心地才张开嘴。
纳兰欣颜看着手上鲜红的伤口和那个恢复健康的妇人和小孩，又望向身后那些期望的目光。他站了好久，没有动，那些目光由炙热变得绝望，直至黑暗，有人看着他倒下了，有人在哭喊，有人在祈求，最后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所有人都在磕头。
“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不用救我，只要救我的孩子就好，求求你。”年轻妇女抱着怀里已经昏迷的婴儿，苦苦哀求着。
纳兰欣颜望着天，心想这就是我所要面临的选择吗？可我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
然而他还是妥协了，因为他的心还在跳动，而那些病人已经开始静止了。
他的嘴唇开始变得惨白起来，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透明。手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却越来越少。他最怕痛，却在此时划开那一刀的时候，已经麻木地没有知觉了。他救活了很多人，很多人跪倒在他的脚上，感谢他的善行，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因为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他支起踉跄的身子，没有说一句话，继续向着前方走去，失去血液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每走一步骨头都好像要断裂一样，他在这个隧道里走了好久，看到的事物越来越多，可他忘了一开始自己为何要走这条路，他要去哪里。
直至他又来到了一个村庄，一个穷的更可怕的村庄，人们不在绝望地等死，而是开始变得失去本性，他们互相残杀，吃完了小孩，开始吃老人，然后看向了自己的兄弟。直到最后他们开始吃起自己的四肢，这是瘟疫吗？不，比瘟疫更加可怕！他看着小孩也开始吃自己父母的尸体，如是想着。
纳兰欣颜看着这一幕，心中第一次升起了恐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那把匕首。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他有些害怕。
天空再一次被乌云覆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手上结痂的伤口再次被雨水冲刷开一个口子，鲜血一滴一滴伴着雨水向下流淌着，这是他仅存的血液。
可即便那样微弱的血腥味在寂静的雨夜里，也显得那般诱人，漆黑之中有数十只眼睛发着森然的绿光，不断向他靠近，他感到死亡在向他靠近，握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抖，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害怕。
他开始奔跑，疯狂地奔跑，直至看不见那些绿色的眼睛。他跑到一个破庙前停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踉跄的身子更加虚弱，他走进那个破庙，瘫坐在地上。转眼间却看到破庙的另一边有人，他再次捏紧那把匕首，从黑暗里慢慢露出一个小脑袋，扎着羊角辫，是一个小姑娘，很瘦却长得很漂亮，眼睛很清澈，像是一汪清泉。小女孩看着她，舔了下嘴唇，发出稚嫩的小奶音：“你看起来很好吃。”
听着这话，纳兰欣颜微微放松的心情顿时变得警惕起来，他看着那个漂亮的小女孩，视线再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
“啊！”纳兰欣颜惨叫一声，背后传来刺骨的疼痛，让他麻木的身体再次陷入剧痛之中。
他缓缓转身，另一个小女孩拿着锄头，深深地砍在他的背上，小女孩很平静，没有说话，也没有后退，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纳兰欣颜看不到她眼睛里有任何情绪。就像一个布娃娃般，没有生气。他忍着剧痛，直起身子，想要离开这里，却在下一秒那个漂亮的小女孩拿着木棍冲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女孩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速将匕首高高举起，就当他要砍下去的时候，她再次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的神情，胆怯，期盼，还有干净。如同第一个山庄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般带着光明，他犹豫了，那双眼睛，让他犹豫了，他缓缓放开手，放下手中的匕首。
到底怎么了，纳兰欣颜的心开始迷茫起来，他朝着破庙大门走去，背上还有那把小女孩留下的锄头。只是还未踏上门槛，他再次听到小女孩的声音。
哇哇哇哇。她在哭。纳兰欣颜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只是下一刻他的背上传来剔骨般的疼痛。他缓缓低下头，一把长剑刺穿了自己的身体，但是没有血，因为他的血早就流干了。
他再次看到那个女孩的眼神，依旧那么的干净，然后他终于倒下了。只是他的意识依旧是清晰的，他看到女孩将自己的左手手砍了下来，用的恰巧是自己的那把匕首。女孩没有奇怪为什么没有血，而是如同野兽般直接啃了起来，然后将自己的另一个手也砍了下来，递给那个没有生气的女孩，两个人很开心地笑了，笑得那般天真无邪。
纳兰欣颜已经没知觉了，我没有死在茫茫沙漠之中，没有死在瘟疫横行的村庄里，没有死在那些嗜血如命的暴徒之中，竟然死在了两个小女孩的手中，真的要死了吗？他心中绝望地想着，然后他闭上了眼。
可是为什么呢？我做了那么多善举，我没有杀一个人，该救的我都救了，为什么我的下场还是这般悲惨，我活了十六年，这一路上的做的善事比我这十六年内做的都要多，我不该是这样的下场。难道真的是老天无眼，好人没有好报吗？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如果再选择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