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大虽说是不是综合类大学，占地面积小了一些。可五脏俱全，风景独好，坐落在C市近郊，一面依山，一面傍水。清晨随处可见在湖畔背诵的学生，也被华飞笑称为“医大rap培训中心”。
程染做完实验，又被沈教授叫住。
“程染，这些帮我拿给林教授。”程染答应着接过沈教授递过来的厚厚一沓牛皮纸，正欲离开，又听得他在背后悠悠一句，“最近上课别总是走神。”
程染垂眸。
行至明德楼系行政处，程染轻敲了几下虚掩着的门，在门口立了两分钟，她似乎是听到了杯子落地的声响，却是无人应答。她觉得奇怪，索性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只见林老趴在办公桌前，似乎是在小憩。程染小心翼翼地将林老托她取的资料，轻放在办公桌上，回身好像踢到了什么。朝林老身边看去时，才发现林老的杯子碎了一地，茶叶和水渍蔓延到林老脚边。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袭来，程染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疾步走近林老，拍了拍他的肩：“林老师！林老师！”
得不到回应，程染有些着急，将林老连同他坐着的椅子推离那片玻璃渣，之后便打了急救电话，冲出走廊呼救。触了劲动脉之后未感到搏动，心里一惊便也顾不得这么多，立即将林老放在了地面上，做起了心脏急救。
“怎么了怎么了？”隔壁的老师闻声冲了进来，见到眼前的一幕有些慌乱。
程染抬头：“心脏骤停，我已经叫了救护车。”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毕竟是医学院的老师，她冷静地观察了情况，冲程染摆手：“我来做，你去叫别人。”
救护车来的很及时，几位面生的面熟的老师匆匆和林老一起上了救护车。周围不知不觉地聚集了不少同学，纷纷小声地猜测着什么。程染担心会有人找她询问当时的情况，不知所措地呆立在走廊门口，踟躇而茫然地望着来来回回的人们。
“同学，幸亏有你，急救做得很好。”院长似乎还是有一些惊魂未定，额上隐约能看见一些冷汗。直到送林老上了救护车，才想起什么似得，朝程染这边走过来：“同学，那么还麻烦你通知一下林老的家属吧。”
程染一愣，家属？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林老的家属，待到正想问问院长时，院长正用手机与什么人交谈着。
程染细细想了一会，掏出手里的手机开始翻久远的通话记录。
那个手机号她没保存，也不清楚是不是……
“喂？”那端响起低沉的应答声，程染莫名其妙地有些慌乱，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是程染。那个……是林老师的学生。”
那边的声音似乎是带了几分笑意，“我知道。有事么？”
“是这样的，刚刚林老师在办公室里晕倒了，是心脏骤停，不过刚刚有老师帮林老师做了急救，在送上救护车之前，心跳已经恢复过来了，我怀疑是林老师的旧疾。但是我的怀疑不是很准，具体要看医生们怎么说……”程染尽可能有条理地说明情况。
“程染？”电话那头出乎意料的冷静，程染应了一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不在C市。你先告诉我在哪个医院？”
“医大附属医院。”
“好。”那端的声音清清冷冷，却令人很心安，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半响才道：“你做的很好。”
程染微愣，轻轻“嗯”了声，说了再见，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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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意外之后，一切又归于平常。气温也渐渐拔高，校园角落的银杏开始抽出绿芽，一切都是焕然一新的样子。程染照常上课、实验，慢慢地竟也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
难得上午没课，程染懒懒地睡到了十点半，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去吃饭。
巧巧觉得最近寝室里的氛围变得有一些奇怪，可具体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出来。见程染穿上了大衣，一下子放下了手里的零食，抓住她的手：“小染，去吃饭吗？”
程染一愣，点头。
巧巧从椅子上跳起来，胡乱给自己披了件外套，嘴里含糊不清：“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去。”慌忙之间正好撞到从卫生间出来的可盈，还没等她嘴里的啧啧声出来，便灿烂一口一句“sorry啊米啊内。”
程染移开视线。
打完饭在食堂落座，却发现巧巧身边又多了一人。
“嗨，程染。好巧。”华飞笑得十分灿烂。
其实程染并不讨厌华飞，另外还觉得，他的聒噪还显得有些……可爱？
华飞扒着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说着冲程染抬了抬下巴，“听说林教授出意外的时候，你也在场，什么情况啊？”
程染转头：“他身体好了吗？”
华飞做了一个“who knows”的表情，从巧巧的盘里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被她截在半空中。巧巧一副预备干架的样子，吓得华飞赶紧把鱼香肉丝还给她，尴尬地咬着筷子。
接到林烬电话时，程染还有一些懵。盯着手机屏幕闪动的备注愣了几秒，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的声音醇厚清冷：“在哪？”
旁边的巧巧咬着筷子转头看她，程染的耳朵不知为何有些发烫，坦白：“在食堂吃饭。”
“过来一下你们生活区门口，我在这。”
“……”程染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只有一面之缘，这么一副老朋友的语气，程染撇了撇嘴角，对着手机道，“有事？”
林烬轻笑，仿佛是被她的语气逗乐了。
“当然。不然找你做什么？”
这句反问简直把程染一下子噎住了，答应下来之后便匆匆挂了电话。
生活区门口。
程染暗忖林教授那个孙子竟也不把地点交代清楚。生活区外面还是里面？哪个角落？行至那处，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到得太多。林茵道旁的那辆林老的普通黑车轿车旁倚靠着一个男人，身材挺拔，举止优雅，与初见并无二异，在人群之中扎眼得很。
清风霁月。
程染的脑袋忽然闪过这么一个词语。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嘴角上扬，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靠近。
“好久不见。”
程染不便明说她的拘谨，索性干巴巴地打起招呼。春意微凉，她缩了缩手。
“上车吧。”林烬替她拉开车门。
上车？
程染皱起眉头，在她的视角里，他们理应没那么熟才对。
“你说找我有事。请问是什么事呢？”
听她刻意疏离的语气，林烬淡漠神色未改，“与我无关。你救了爷爷，他老人家说是务必要亲自谢你。”
是林老啊。程染尴尬地搓搓手。
“其实我没帮上什么忙，要不是隔壁办公室的老师们来得及时……林院士不必这么客气的……”她的语气很真诚。
“解释也好，推诿也好，你自己去跟他说。”林烬不想听她的解释，移开目光之后索性自己先转身上了车。
程染觉得自己可能是遇上了块钢板，心里依旧有几分不确定，抿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上了车。
一路无话。
程染玩了一路的消消乐，眼睛有些酸胀。然而手机似乎是觉得气氛不够尴尬，在程染玩得正认真时自动关机了。
手机黑屏的那刻，她觉得脑袋很涨，心里竟然还抱了丝侥幸，盯着黑屏的手机好久。
直到耳边善意地询问：“手机没电了?”
“......”程染强装镇静地答应了声，将手机揣回包里，偏头看窗外的风景。
她理应是不该这么别扭的。
程染转头看他，林老的小孙子此时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双手握着方向盘，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的侧脸很好看，瘦削的下颌角的线条很流畅。
“林老的身体怎么样了。”
林烬闻言转过头来，遇上程染的眼神时对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语气藏了丝笑意：“好多了，已经迫不及待奔赴教学岗位了。”
“那就好。”
林老的那辆黑色轿车停在了C市中心的某五星酒店门口，林烬把钥匙交给泊车小哥，顺手替她拉开了车门。
程染又是一句礼貌地谢谢。
他勾了勾唇，并未答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