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我与薛赏咏夏办完差事正巧经过皇后的凤翔宫，老远只见太医奉旨赶了进去。
咏夏好奇心大起，拉住一名在凤翔宫当差的同乡道，“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皇后就传太医啊。”
那名同乡往宫里望了一眼，方低声道，“皇后昨夜梦魇了，说是梦见火光熊熊，顿时将一片树林烧个精光。这虽不是什么恶梦，皇后始终没睡踏实，到了今早，差点下不了床，这不，才召了太医。”
“火光熊熊~”咏夏犹自揣测，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咳声冷不防从身后响起，那名同乡回身一看吓了一跳，忙朝身后那名着石榴红绣映日荷花宫装的宫女怯怯行礼道，“映红姑姑。”
映红脸色淡然，美目在我们身上一一警觉扫过。正巧一名宫女跟了出来，朝映红禀告，“主子要喝桂圆百合小米粥，只是这桂圆怕是一时备不齐，姑姑看，可用别的代替。”
映红横了她一眼，只道，“即是如此，你们两个还不快回去准备，还有这功夫在外头与不相干的人闲聊。”她这一句，表面上是在说那两名小宫女，实则是说给我们听的。她的语气虽不甚严厉，却很是生硬，俨然半个主子，想是在皇后跟前极为得脸了。
两名小宫女忙福了一福，躬身进去了。
映红瞥了我们一眼，这才进了凤翔宫。
我与薛赏对望一眼，不觉心领神会，桂圆有补益心脾、养血安神之效，一向是治心悸、失眠、的上好补品，百合亦是清心安神的。这样看来皇后十有八九是真的梦魇了。
此事暂且不提，新帝选秀的八月十六之期已至，通过检选的秀女在敬事房的安排下春风得意的住进了群芳宫。
这一夜，我为宿在西厢的秀女崔氏意如送来热茶。哪知她方啜饮一口，便吐了出来。她放下茶盏站起身便朝我喝道，“这是什么茶叶啊，这么苦涩，怎么入得了口。”
我忙屈膝行礼，“这是内务府新进的云南普洱，已经是上好的。如果小主不喜欢，奴婢这就去内务府换些更好的。”
“上好的云南普洱~~”她啧啧两声，“你当我崔意如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户吗，连普洱的好与坏都分不出来。还是你私藏了好的，拿这些茶叶渣子来应付我们。”
薛赏、迎春、咏夏与邻间的秀女蒋氏月溪闻声进来，“这是怎么了，表妹何必与一个区区宫女置气。”
崔意如拉住蒋月溪，跺着脚埋怨道，“表姐，你看她，才入了群芳宫，就这般糟践我了。”
我忍住委屈，答道：“奴婢没有。”
蒋月溪媚声笑道，“算了，人家从前好歹也是待选秀女。奈何造化弄人，她没有这个福气被先帝宠幸，还要委身来伺候我们，见了我们这些新人心里自然不好受。”她缓了一缓，貌似极为同情我，“是以出了差错，我们也别太为难她了。”
她这样一说，崔意如脸色一缓，这才渐渐止住怒意。
薛赏忙为我打圆场，“不能好好伺候各位小主，实在是奴婢们的过错。所谓怒能伤肝，若小主因为今日之事气伤玉体，影响了三日后的皇上钦选，奴婢们自然是难辞其咎。”她停了一停，望向崔氏，“怕是小主也要抱憾终生了。”
听她这么一说，崔氏不好再说什么，这才作罢。
我心中抑郁，遂回了屋掩了房门歇息。
“怎么，还再因为意如小主的事耿耿于怀呢。”薛赏笑着进来。
我低头绞着腰间绣夹竹桃的腰带，笑道：“哪有。”
“不管有没有，主子到底是主子，我们只有恪守本分听其差遣就是了。”
我感激她细心开导，抬头望向她，“姑姑，我知道了。”
她为我理了发鬓，取出一只珐琅锦盒道，“这是我自己制的玫瑰珍珠膏，用来擦脸涂手是最好不过了，它虽不能与主子的那些相比，但你好歹用着。你看你，入宫一年，这手也不如当年光滑了，当真是为难你了。”
我玩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1）只不过是做些粗活，又哪里难为我了。”
注（1）：出自《孟子告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