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皇后对龚容华~~”我不敢再说下去。
“这也是本宫的猜测,未必就会当真。”韶贵妃说得乏了,一双美目缓缓阖上,只以手支颐。我只听闻她的呼吸声,我的心中不禁起了一层寒意:去车保帅,皇后莫非也如此无情?而这便是龚宫华的宿命?
五日后,皇上回宫听闻此事,赏赐了一对嵌红宝石的金蟾蜍予萱嫔以示抚慰。他不忍再苛责龚容华,只是因此难免疏远了她。
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半月,我在太液池遇见散心的萱嫔与汪小媛。我心中微微一沉,不想萱嫔如此单纯,竟不知汪小媛为幕后黑手,仍视若姐妹。当下行了宫礼,"萱嫔娘娘吉祥,汪小媛吉祥。"
萱嫔见是我,她朝我亲切一笑,"这不是韶姐姐宫里的惜芳姑姑吗,本宫这些日子病着也不能出来走动,姑姑与贵妃姐姐可还好。"
我笑道,"劳娘娘挂心,娘娘与奴婢都很好,倒是娘娘又清瘦不少。"
萱嫔心生感激,"好在有皇上、太后、皇后与韶姐姐照拂,倒也不觉得那么难过了。"又回首对身边的宫女道,"对了,白芨,昨日内务府不是送了新制的绿豆糕来吗?”
白芨笑道,“正是呢。”
萱嫔看向我,“听闻姑姑素来爱吃绿豆糕,正好给姑姑送去一些。”
我不胜感激,只道,"何必麻烦白芨呢。这样吧,待奴婢晚间得空,自己来去就是了。”
萱嫔点点头,“也好。”说着便与汪小媛沿着太液池一路往东边去了。
待到傍晚时分,我正得空出了参鸾宫,正巧撞见启祥,遂行了礼便走。启祥忙张开双臂拦住我的去路。
我只低头道,“请二皇子自重。”
他见我不悦,急道,“怎么,生气了?我不是要耍你,是有东西送给你。喏”说着一把抓过我的手,将一串红豆手链往我手里塞来。
“二皇子~~”我不知该如何拒绝他的一番心意。
“用红豆表达相思之意最好不过,你且收着。”他脸上一红,“这,便算是你我定情之物。”
“可是~~”我欲再说,他竖起食指轻轻压在我双唇上,“不许再说可是了。”
见他如此用情,我实在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
启祥见我并不推辞,遂朝我欣喜一笑,那干净的容颜还带着几分稚嫩。他别过我后,便兴高采烈的跑开了。我整理好思绪,便一路往泊吴馆而去。
彼时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才至泊吴馆只见萱嫔正着了一件葱绿暗纹的绣白玉兰的长裙倚在贵妃榻上读《女戒》。端荷正为她端来冰糖燕窝。萱嫔见是我,也不顾自身执了我的手道,“你倒来的巧呢。来,快把小厨房里的绿豆糕端上来。萱嫔与我年纪相若,难免投缘,说着便与我说起琐事来。这样子絮絮叨叨已是晚间,我见殿中只有黄芩,白芨并两个宫女,终于低声道,“请娘娘摒退左右。”
萱嫔见我神色肃然,这才会意,对她们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萱嫔忙问我,“姑姑可是有话要与本宫说。”
我犹豫半天,才问她,“娘娘如何看待汪小媛。”
萱嫔一脸茫然,“汪小媛怎么了?”
我见她疑惑不解,终于说到正题上,“如果奴婢说是汪小媛害的娘娘你不幸滑胎,娘娘你相信吗?”
她闻言,娇好的面容脸色立时雪白。双手一松,手中的绿豆糕便坠落在地。她不敢置信的注释于我,不住地轻轻摇头,头上的十二枝花树金步摇叮咚作响,好似涓涓而过的溪水洗刷着石砾。“这不可能~~不可能~~”
我一把抓住她,沉声道,“奴婢知道你不肯相信,换作是奴婢,奴婢也会如娘娘一般。可是娘娘仔细想想,宫里的人都以为是汪小媛言语间冒犯了龚容华。可娘娘你想想,汪小媛是言语冒失之人吗。她又可曾对其他娘娘不敬了呢。”缓了一缓,“娘娘与龚容华两伤,唯有汪小媛无恙,可见她心机深沉。”
听我这么一说,她柔弱的双肩微微颤动。她澄澈的眼眸里尽是难以置信和惶恐不安,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这是你家娘娘的意思?”
“不。”我双目注视于她,“我家娘娘虽然看穿其中关窍,却并未授意奴婢告知娘娘。”我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道,“时辰不早,奴婢先告辞了。”又郑重嘱咐道,“娘娘,今晚奴婢过来是奴婢自己的意思,娘娘只消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句便是。”说着福了一福,离开泊吴馆。
待我回到参鸾宫的时候,韶贵妃还未睡下,只听她悠然道,“你把今日的事都告诉她了?”
我心中一惊,原来韶贵妃早已看出我的心思,唯有屈膝行礼,“娘娘恕罪。”
她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由锦绣为她摇扇纳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也罢,萱嫔的确可怜。算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见韶贵妃并无苛责之意,我嘘了一口气,方起身退下。
这样宫里一下子平静下来。这一日,天空晴朗一片,我与锦绣随着韶贵妃去皇后的凤翔宫请安,闲日里无事,皇后雍容无匹道,“自你们入宫以来萱嫔、汪小媛与陆良娣都很合皇上心意呢,如今还未承宠的就只剩王贵人、崔美人与蒋良人了。本宫昨夜与皇上商量好了,今夜就会安排她们侍寝。一来可以多为皇上添几个可心的人;二来,也是为了皇嗣昌茂,你们不可争风吃醋坏了皇上兴致,都明白了吗?”
韶贵妃莞尔一笑,“臣妾自生下启霖之后便无暇伺候皇上了,多些姐妹伺候皇上臣妾也能安心。”
皇后满意一笑,朝她赞道,“韶贵妃一向识大体,这也是为什么众姐妹中妹妹位分最高,又儿女双全的缘故。”
皇后这么一说,众人纷纷侧目,欣羡的目光中隐隐夹杂着一丝丝怨妒与忌惮。韶贵妃只晃若未觉,璨然一笑,好似最闪耀的红宝石般光华夺目,“臣妾哪里比得了皇后福泽深厚与皇上伉俪情深呢。”
仪妃抿唇嫣然,“是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韶贵妃圣眷不断,臣妾等望尘莫及。皇后的教诲,臣妾等不敢有怨言。”
“嗯。”皇后极为满意,双眸微眯,好似一潭深碧浓浓的春水。
才出了凤翔宫的仪门,只听的一句,“贵妃娘娘吉祥。”韶贵妃回首望去,正是炙手可热的汪小媛。
“哦,原来是汪妹妹啊。”
“臣妾愚钝,闲时读《洛神赋》,想到甄宓原为袁熙之妾,袁熙兵败为曹丕所纳。既是夫死,便该自尽了以保贞洁,为何还要忍辱偷生伺候曹丕呢。如此朝三暮四之人实在令人作呕,活该被郭氏陷害枉死。”说着便朝我瞟了一眼,“听闻姐姐身边的惜芳姑姑蕙质兰心,深的人心,萱嫔还特意请姑姑去她的宜福宫里闲话呢。”
我心知汪小媛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意挑拨我与韶贵妃的主仆之情,忙紧张地看向韶贵妃。
韶贵妃不以为意一笑,“甄宓忍辱偷生无非是乱世不由人,区区一介女流又能如何。至于为郭氏陷害,也有魏明帝沉冤昭雪,追谥文昭皇后,想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汪小媛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微微一转,好似白水银中的两丸黑水银,“姐姐高见,妹妹拜服。”说着盈盈施礼,自顾自去了。
我望了一眼韶贵妃,她只唇际带着常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好似这夏日里无声绽放的绚丽花朵,转瞬间又神色如常。
一夜无话。皇上陆续召幸了王贵人、崔美人与蒋良人。半月后的六月初六,皇上下了旨意,赐贵人王氏封号为荃,晋崔美人为贵人赐封号为韵,晋蒋良人为贵人赐封号为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