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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大梁军队与侯景的叛军第一场交锋发生在西元542年8月20日。那天,建康上空蓝天白云,天气晴朗,空气中隐隐能闻到稻谷的清香。一批批粮食运往北方,三路大军军粮充足。于是在国师兼军师天玑子的一声令下,三路大军汇合成一股强大的军队,与侯景的叛军决战在玉城二十里外的黄土高原上。

战争持续了八九天,建康早在战争发生前便收到国师的飞鸽传书,于是建康皇宫里,萧衍一天天站在城门上,看着远处的天空,沉思。

得到战争告捷的消息在九月初,萧衍依旧站在城门上,秋雨打湿了他的衣袍。可是他依旧站立着,凝视远方,不言不语。

当雷雨如倾盆般直泄而下,远方的空地上出现了十数个身影。他们越来越近,萧衍看见了,脸上终于路出了十几天来第一抹笑容。

十数位身披盔甲,骑着骏马奔驰的战士迎着雨,缓缓靠近皇宫,终于他们越来越清晰,映入大梁皇帝的眼里,他们是那么无所畏惧、英勇无敌。

“是国师,大梁胜了!”看守宫门的侍卫们看清来人,皆大声惊呼。

天玑子顶着大雨,优雅矫健地翻身下马,他在很远的地方便看见高立城墙,威武雄伟的大梁天子,于是他在大雨里大步朝萧衍跑去。他的身后,是十来位英武挺拔的将军,他们高举大梁的战旗,跟在天玑子身后欢呼:“大梁赢了,大梁赢了!”

那一晚,整个皇宫沸腾,大家为凯旋而归的天玑子以及将军们大设庆功宴,舞乐声声,君臣同乐,好不畅快!

可依看着近乎疯狂的萧衍,嘴角也跟着张扬起来。多久了,她都不曾笑了,今晚她就放肆一下吧!

萧衍拉着国师,一杯一杯的黄酒下肚。毫无迟疑,爽快干脆。

可依忍不住替萧衍哀嚎,即使他酒量再大,也不这样个喝法,就算千杯不醉,这么多酒下去,也该晕头转向了。

然而可依终究没有说出来,随便他吧,今晚难得高兴。

可依稍稍地浅尝了下酒度不高的高粱红,便不再碰酒。今晚是大梁告捷,君臣同乐,她也不好就此退席,只好剥着零嘴,与那些嫔妃、内命妇生命的东聊西侃。

不知不觉已过子时,宫门快要下钥了,太后借口身体不适,与几位嫔妃先行回了宫,于是朝廷大臣也各自携着妻儿纷纷请退出宫,渐渐地,整个宴会只剩下萧衍、国师天玑子、凯旋的几位将军和可依自己。

可依唤来宫女太监,将喝得一塌糊涂的天玑子和他的几位将军各自护送回府,她和韵嬷嬷、春夏秋冬、傅顺等几个宫女太监扶起彻底醉倒的萧衍往龙吟殿而去。

半路上,天空突然响了一记闷雷,真真吓了可依一大跳。心一直“砰砰砰”跳个不停。

和宫女太监齐力,终于将萧衍弄上了床。正欲离开,突然,醉倒的萧衍猛地拉住可依的衣服,喃喃自语起来:“兮儿,对不起,我本不愿意欺骗你的!”

又一记闷雷,可依突然很想哭。

他说了什么,尽管他的声音很小,可依却真切地听到了一切。都说酒后吐真言,果真如此。想起那晚淳贵嫔在自己耳边说的“不要相信皇上,他欺骗了你!”

萧衍,你竟然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萧衍说,兮儿,我真的好爱你,可是我欺骗了你,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我,我好难过,一直以来我都好难过,我真的不想骗你的……

萧衍说,兮儿,我欺骗了你,因为只有欺骗才能换取你来到我身边……

萧衍说,兮儿,你那么美好,我配不上你……一直以来我都配不上你……

萧衍说,兮儿,我不想的,我不想欺骗你的,可是,一步踏错,步步错,为了我和我的国家,我只能欺骗你……

萧衍说,那天师傅告诉我,神女出现了,拯救我和我的国家的神女出现了……

萧衍说,于是我北上,查到原来你在雷家堡,我讨厌雷掣,我讨厌那个男人,讨厌他看你的眼神……

萧衍说,我不想欺骗你的,更不想你伤心……可是我只能那样做,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会离开那个男人,才会接受我……我真的不想欺骗你,伤害你……

萧衍说,其实那个语嫣是假的,是我安排她来破坏你和那个男人的感情的,果然,你伤心地离开了他……我恨他,因为他让你伤心了;可是我又感谢他,因为是他将你推给了我……哈哈……

萧衍说,我出现在面前,博的你的信任,将你骗回了南方,离开了那个男人……我不想骗你的,可是只有你才能救我的国家,只有得到你才能拯救我的国家,你知道吗……

萧衍说,兮儿……对不起,本来我只是想纯粹地利用你,帮助我和我的国家,可是在雷家堡,我看着憔悴无比却仍旧强装坚强的你,于是便不顾一切爱上你了……不是因为你的美丽,只是因为你让我有了想拥抱你的冲动……

萧衍说,师傅说只要拥有了你,便能拥有全天下……于是我不顾一切,为了我的国家,为了我理想……我要得到你……

萧衍说,于是那晚我骗了你,其实我们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是将你我的衣服脱下,然后轻轻搂着你,直到天亮……你不知道,面对圣洁如你,我根本没有一丝贪恋……我怎么能侮辱我心中的女神……

萧衍说,我佯装沉睡……我听到了你惊慌失措的叫喊,我看见你眼神里的悲恸……其实我好想告诉你真相……可是始终我都没有开口……因为我等到了你的承诺……你会嫁给我!

萧衍说,你可知道那一瞬间,我多么幸福……只要你愿意呆在我身边,即使用欺骗,用谎言,我也愿意……

萧衍说,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那个男人……可是我不会让他找到你……我沿路封锁了所有关于你的线索,看着他像只无头苍蝇,四处找你,我觉得很有趣……兮儿,他怕是真的爱你,即使他的身体破败到极点,却没有放弃找寻你……

萧衍说,哈哈……看着那个男人几次险些去见阎王,我心里甭提多高兴……

萧衍说,师傅说的没错,你果然是神女……你那么聪慧,那么有才华……你帮助我治理后宫,你治愈了母后多年的宿疾,你间接助我歼灭了前朝太子,你为我整顿朝政,你提出多受用的治国之道,战略战策……你确实是师傅所说的神女,我生命里的贵人……

萧衍说,我不会放开你,永远也不……只要能留下你,我会用尽一切手段……

萧衍说,兮儿,你可知道,当你为了前朝太子而与我闹意见的时候,我是多么伤心……所以那个男人,我绝对不能留……你被别的男人强暴,甚至还怀有他的孽种……我多么气愤,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我不能忍受背叛,不能……尤其是你,兮儿……

萧衍说,可是……兮儿,我骗了你……我骗了你……你还会原谅我吗……

……

萧衍还说了什么,可依已经不想再听了。她冲出龙吟殿,跑进大雨里……

老天,请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是,不是真的……

大雨打在可依的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处感官,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疼痛……可是比起心,这痛算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原来一切都是谎言,一个大骗局……而她却被他耍得团团转……她曾经那么信任他啊……神女?哈哈……去他的鬼神女……她只是一缕来自未来的孤魂,她只想拥有一点点幸福,可是为什么,给她的全是谎言和欺骗……

雷掣……雷掣……掣……掣……她一直认为自己才是伤得最重的人,却原来不是的,他才是受伤最深最彻底的人啊……

原来她遗忘了她最重要的东西,遗忘了曾经最美好的回忆,遗忘了那双深邃的眼神里独有的深情,遗忘了曾经的沧海明月,遗忘了那亘古不变的诺言……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君当若磐石,妾当作浦苇,浦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曾经她心目中的爱情,如今只剩下怀恋。

晚了吧,当她已不是昔日的她,她不在干净,不再纯洁,不再美好,即使心依旧,情若何堪?

她跌倒在地,脸上全身水珠,分不清哪是泪,哪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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