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有人来开门,我忐忑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
影壁前疏落开满花,水井旁的水缸满满的水,映出无意跌进水面的云朵。院子同上一次来并无不同,只是显得冷清寂寥毫无生气。
只是,再不会有一个慈爱的老人弯着眉眼笑。物是人非,我此时才察觉这是多么伤人的词。
堂屋的门被人打开,我收回落在樱桃树上的目光。垂在腿侧的手指不自觉拢成一团,我抬眼看清江城眼里的错愕。
我张了张口,却是咬唇不说话。
眼前的少年还是我喜欢着的那个眉目如画温文浅笑的江城么?如今的他,眉眼里是褪却青涩的成熟,唇紧紧抿成极浅的一束,他站在堂屋里,手里提着黑色的旅行包。
我站在门槛外,倏忽觉得分开的这些日子在看不见处于我俩之间划开一道看不见的河流。
彼此看得到,却始终跨不过去。
我想到他的身边,我想将他眉间的褶皱抚平。
“墨宝啊——”凝滞的时光被他轻轻搅动,于是那些悲伤也不那么明显。
我听他软软的唤了一句,下一刻再也憋不住眼框里的泪。我迈进门里去,毅然决然环住了江城的背。
江城,就让我来你身边,就算是走再远的路,我也会在你身边。
“我很想你——”江城手里的包跌在地上,他伸开手臂将我一点点扣进怀里。
我埋首在他胸膛里,含着眼泪笑,“江城,你是不在服务区么,不然你怎么只回了一条短讯?”
有一滴滴的温凉液体落在我的肩窝里,他只抱的更紧,很久之后,他只说了一句抱歉。
直到走出院子将门锁死,我的手仍旧被江城牢牢地握着。
我告诉他来这里的缘由,他笑了声,走了几步便顿住。
我疑惑抬头看他,他面色平敛。
方清砚靠在车门上斜斜地站着,暮光将他的影子印拓在地上,拉成瘦长的一束。
江城握着我手的手指不断用力,却是温柔看我,问,“你是跟他一同来的?”
我点点头。
他揉乱我的头发,拒绝我邀他一同回城的提议,自顾坐上了返程的大巴车。
我站在路边朝他使劲的挥着胳膊,拿手机跟他讲话。
“江城。”
“恩?”
“你要等着我。”
“好。”
“不准不接我电话。”
“好。”
“不准不回我短讯。”
“墨宝——”
“唔?”
“我在服务区的。”
我愉快挂断了电话转身,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方清砚竟开着车不知所踪。
心情的幕布顿时雷雨交加,来之不易的好心情插翅而飞。
我咬了咬牙,凭着记忆往回走。似是而非的路口,转过去却是一番全然陌生的风景,我手指停在手机上,却愣是不肯打通方清砚的电话。
方清砚,就算你把我弄丢了,我也不会求你的。我就早该猜到你不会这么好心来送我,我是傻了才会心软。
默默扎了无数个方清砚草人,千针万针都不足以解恨,我托着沉重的双腿,终于看到有些印象的标志。
原本不甚长远的路途被我硬是走出了长征的艰辛,身后一阵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
扬起的尘土里,落下的是方清砚愤怒的喊声。
“白墨宝,如果我真的走了你难道要这样走回去么?”
我凉凉的看他一眼,“这位仁兄好生面熟,依稀仿佛大概貌似从哪儿见过——”
“白墨宝,你少给我耍花腔。”方清砚典型的恶人先告状,“给我打个电话有那么难么?”
我冷哼了一声,“方清砚,你是怕回去不好交代吧,放心,我绝对不会说某人半路扔下我然后在看尽我的狼狈样后装好心的。”
“上车。”
“你让我上车就上车啊,刚才不知道谁神经兮兮玩失踪。我干嘛要听你的,我不!”我狠狠瞪他一眼撞开他就走。
“白墨宝。”他几步就追上来,一把拉住我,“你觉得自己很有理是不?”
“方清砚,你别无理取闹了,桥归桥路归路,我不认得你。”我毫不示弱看回去,“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小肚鸡肠么,你好意思把一女孩子家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么。”
他脸透出几分淡粉,嘀咕了声,“还不知道谁不知羞的满大街追着大巴车跑——”
我嘿嘿笑了声,“羡慕了吧,羡慕了就赶紧回家去找林古董,别在这逮谁咬谁。你家林古董一定能给你古典范的效果。”
想起林亦然,我脑海里浮出蒙娜丽莎骑着小毛驴挥着小手绢追赶骑白马的方清砚的场景。顿时一个人笑不可遏的揉着笑出泪的眼角。
“白墨宝,你叫她什么?”方清砚隐忍着笑意问我。
我倏然止住笑意,捂着嘴愕然看着他,恨不得撞墙。
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我给林亦然取得外号怎么能在她正牌男友面前喊呢。我不好意思试图转移方清砚的注意力。
老妈的电话成功救我于水火。
我一本正经的拉开车门对方清砚说,“开车,大人们发飙了。“
方清砚不知怎么笑得像个傻子,肩膀一抖一抖的。一路他一脸诡异的笑,我心里发毛的握着安全带,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方清砚?”我试探的问。
“怎么?”
“你别笑了成不?”
他歪过头看我一眼,狡黠一笑,油门一踩,我后背紧紧抵在椅背上,心里将方清砚扎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