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向昏暗,水玲珑与我浅浅交谈了几句就指引我来到房间,嘱咐我要早些休息便要走。
“姐姐……这房中没有烛火吗?”我环顾四周,并未找到灯烛,忍不住问道。
“烛火?”她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试探似地问,“你莫不是需要烛光才能看清夜里的东西?”
她的双眼在愈发黯淡的天色中闪着幽幽淡淡的光芒,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房中的昏暗。我盯着阴影下美丽的她,觉察到她的模样诡异至极,似乎话中有话,想起白天听到的竟心里一惊,忙笑着应:“也是,瞧我糊涂的,竟忘了这回事,这下无事了,姐姐去休息吧。”
她点点头,迈出门槛。临走时还回过头来面露疑问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闪着寒光,看得我不寒而栗。她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一阵却没说出来,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可方才她那双泛着淡光的眼眸,我是看了个一清二楚,再细细品味她这句话——
她是说,
这里没有烛火,只因她觉得我不需要。是她认为我夜能视物?
为什么她会认为我有这样的本事?
还是说……她就有这样的能力?她的眼睛里能发出亮光——难不成她和猫一般,能在黑夜里活动自如?
我倒吸一口凉气,立马迅速地把门窗锁死,再把屋里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动静,却发现了一处异样——有些器具和木箱表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而床上和床前的桌椅则一尘不染。
我甚感奇怪,便挪动了其中一个木箱,箱上扑腾起的烟尘漫天纷飞,令不慎吸入的我呛得不住咳嗽。所幸它们都没有上锁,轻而易举就能打开。
挨个翻箱倒柜地检查,却发现箱子中无非是一摞摞书籍和一些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用品,看起来像是我会保存的东西,似乎没有可疑之处。
真是奇怪,积攒了这么厚的灰尘,说明这箱中之物已经许久无人触碰了,以这尘埃来看,少说也要几十年,甚至更久,可坠崖前的我为何要将这些东西闲置在屋中?若不是我放在这里的,那他人保存这些东西理由是什么?
我沉思许久,却毫无头绪,便把东西归回原处,又捂着口鼻把尘土清扫干净。待到做完这些工作,天色已浓下来了,淡淡的月影投在地板上,物体原有的轮廓已不清晰。
床铺在卧,脑海中还是不断回响重复着今日的所见所闻,带着许多疑问和担忧,我沉沉睡去。
一夜皆是诡魅的梦。
一个美艳无比、双眸温润女子伸出双手,朝我敞开怀抱,用甜美动人心扉的嗓音唤我过去,亲昵地为我理好凌乱的发丝,嗔怪我又带着小伙伴们到处淘气,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唇上有两撇淡淡短须、轻质清冷的男子,正含笑着看我,刚想要开口对我说些什么,却听不真切。而后画面开始抖动,我像是被泪水挡住了视线,看到他们渐渐模糊直到消失。
画面变成一个站在房中一袭黑袍的高大男人,眉骨如峰,生得冷峻无比。他浑身湿漉漉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我,突然忏悔似的跪倒在我眼前,紧紧抱住我,双唇贴在我耳边,用颤颤发抖的哭腔说:“闽生,你仔细听我说……我定要保护好你的。”我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沾染到我手上的不只是水渍,还有暗红粘稠的血。
梦境又切换成另一个场景,一个有着与我一般脸庞的少年站在我身后,狂妄地喊道,“他不是灵江,我才是。”我要辩解,要证明我才是灵江,便转过头仔细看他,他却突然化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蛆虫蠕动在他的眼眶,伴随他呜咽着流下的泪水又簌簌落到地上。
画面渐渐褪色,杂糅在一起光怪陆离又化成虚无,晨昼交替星辰陨落之后,梦中的我便目睹了此生难最难以忘怀的一幕。
四周黄沙漫天,百草枯折,马啸号角连天哭泣似地悲鸣。
我左手握缰绳,右手持红缨,跨坐在马匹上,随着号角一声令下,身先士卒地朝着敌军所在的方向挥舞呼啸而去英勇地冲锋陷阵。一个又一个顽强抵抗的敌人叫嚣地冲过来,又在与我无情的厮杀中倒下,战场成为一片血海,掉落的盾牌如同帆船。
在我浴血奋战之时,一具具分明已被刺穿了胸膛、鲜血淋漓的尸体,却悄悄然摇摇晃晃地从血泊中爬着站了起来,鲜红的眼中皆是比方才更加恐怖的杀意。那个死在我马蹄下的无名之辈,却趁我一失神的空档,抽出了匕首狠狠地刺向我的心脏。
顿时,鲜血漫天喷溅而出,我睁大双眼诧异地看着他,胸口闪着寒光的匕首映照出我痛苦无比的模样。我无助地捂住心脏,气力渐渐透支,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而重重地摔在地上,呼吸伴随撕心裂肺的痛,浓烈的腥味涌入鼻腔……
我快要死了吗?
好痛,好痛啊。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本应是刀下亡魂的人正居高临下带着嘲讽地盯着我,眼中满是轻蔑。他伤口深处隐约能看到的森森白骨和汨汨外涌的鲜血正在随着伤口快速愈合而不可寻找,他狰狞而得意地裂开一个到达耳根的笑。
“你是跑不掉的!”水玲珑冷冷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空。
我浑身为之一震,惊恐地张开了眼睛,却见天已微亮,公鸡正开喉打鸣。
梦魇有如寒冰,将我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包围起来,寒气嗖嗖地侵袭着我的手脚,令我不住战栗。
人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梦中的皆是我未曾见过未曾想过的东西,若我不是遗忘以前的事也就分得清是梦是醒了。
如此恐怖的梦,不应当是真实的!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惊魂未定地望向窗边,只见挂在窗上的一串玉石吊坠脱落到了地板上,我默默将它拾了起来,心里却道这吊坠让我有些莫名眼熟……
等等!
我脑中炸出一片惊雷!
这吊坠分明……
与梦中那女子佩戴的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吊坠是她的?这个房间与她有所渊源?我的梦境……难道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