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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宴宾

如果不是商行商会联名来告发萧清弦,萧云生还不知道被自己惩罚去看守城门的孙子竟然利用萧家权势和职权去谋财,若非太子今日隐匿行踪忽然前来相商要是,后又有师尊现世,他早就与往常一般将这个逆孙痛揍一顿。

“这些年放你入军部磨练,给你职权领兵,本以为你能自立成才,将来能继承你父亲,可没想却养就了你这个欺横霸世的忤逆性子,老夫是怎么教你的,你可有听进去?老夫何曾教你玩弄职权,贪污受贿?你把老夫当成什么了?眼里还有没有老夫?”

萧云生劈头盖脸一顿斥骂,萧清弦唯唯诺诺的俯首倾听,一副知错能改的忏悔表情,然而他眼皮底下那双眼睛却是胡乱转动着想找借口开脱,这一看不得了,只见那恨得牙痒痒的臭丫头竟然也在此。

玉草早已认出了萧清弦,此刻正啃着流油的鸭腿,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被臭骂的他,见他发现了自己,玉草一乐,吐着舌头又做了一个鬼脸。

萧清弦一看,顿时怒从心起,混蛋二字脱口而出,不料却刚好接上了萧云生的斥问,顿时气的恨孙不成钢的他拿起桌上的鸡鸭鱼就是一通砸。

“爷爷,爷爷,我错了,我错了!”做为名门世家子弟,虽然顽劣,却也不是玉草这种没有丝毫阶级观念的人,此刻他才注意,座于首座上的竟然是太子李鸿轩,而那臭丫头和她那老乞丐的爹却是与太子同阶而坐,地位明显还在他爷爷之上,这让他吓了一跳,哪来的大佬,想了半天却又没想出朝中哪还有什么权势熏天的大臣能够与太子同座。

“拜见太子。”

李鸿轩看着这位逃婚的驸马,“清弦,前些日进了宫,怎么也没来我东宫逛逛?”

萧清弦不好意思道,“当时只顾着逃命,哪里还记得去给太子请安,下次,下次。”

“你这家伙,元平虽不与我同母,但你这么无端抗婚,我这做大皇兄的,也得替她出出头才是。”李鸿轩佯做怒相说道,见萧清弦一脸讪然,旋即一笑示意他坐下。

“殿下,您这可就冤枉死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元平公主她……她那样的人,我哪里敢娶她嘛。”萧清弦苦涩着道。李鸿轩呵呵直乐,想到自己那个妹妹,也不禁摇头,“元平性子性子的确是孤傲寡淡了些,慢慢来,相处久了或许便会有感情,要不明日你与我一道回王都,毕竟是你的未婚妻,还得多多相处才是。”

萧清弦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一脸惊恐,“相处久了我肯定会死得很惨,公主这哪里是孤傲寡淡了些,简直就是灭绝人性好吗?殿下,那天你是不知道,她一见到我就冲我拔剑,还好我跑得快,否则小命都要不保啊。”

见萧清弦一脸后怕的样,玉草扑哧一笑,没想这个凶神恶煞的坏蛋也会有坏怕的人,“那位公主真是位侠女,只可惜了没能为民除害。”

见玉草说话,他这才想起疑惑,一脸恶相无声的咒骂了几句,问道,“臭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兔崽子,休得无礼。”萧云生一声叱喝,若论辈分,玉草与他乃是同辈,萧清弦估计得管玉草叫姑奶奶。

“还不赶紧拜见玉先生,今后若让我知道你敢对玉先生有丝毫不敬,或是欺负小草,你就等着家法伺候!”萧云生怒目以示所言非虚。

听到家法二字萧清弦身子一颤,显然是在此方面受过大罪,连爷爷都如此重视甚至恭敬之人必然来头不小,他赶忙向酒鬼老爹拜见,生怕萧云生知道自己今日在城门对人家进行过言语侮辱,那态度之恭顺比叩拜亲爷爷还要好。

“云生,你这孙子很不错。”醉眼惺忪的酒鬼老爹一句话可把萧清弦吓得腿都软了,以为这位来历不明的大人物要告发自己的不敬,然而硬着头皮却没见酒鬼老爹说第二句话。

在萧清弦听来像是告诫的话,在萧云生听来却真的是个很不错的消息,当年师尊收他与庞顺为徒之时,对他的点评只是一般,而庞顺则是毫不客气的给了个糟糕的差评,可想而知,师尊口中的不错那就真的是很不错。

“师……玉先生,清弦自幼便开始吐纳,不知今后有没有望……”萧云生希翼的看着师尊,他自入师尊门下,踏入修道之门五十余载,至今未能跨出那一步,若萧清弦将来能够超越他,迈出修道中最关键一步,他萧家将从此不受世俗所控永世长存。

“若是当年,我或许能够保证他跨过那一步,而如今我已是无能为力,能否跨出那一步,将来还得看他的造化。”见萧云生面露遗憾之色,旋即又道,“他虽早以超十二生辰,但你以教他吐纳之法,气海以通便不受年龄限制。再过不久便是各派开山收徒之期,你可领他前去一试,有门派资源所助,对他将来修行定有受益,心许能迈过那一道坎。”

萧云生闻言大喜过望,拉着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的萧清弦让其叩首谢过,一旁太子却是见识广阔,闻言也是连连道喜萧家要腾飞天际。

老爹这种有些神神叨叨的话她以前也听过,什么道法自然,仙途缈缈,大道慢慢,诸天仙神,她只当是老爹发酒疯,本以为是装神弄鬼的胡说八道,没想却是让人有这么大反映,她坐在一旁沉思不语,呆呆的看着老爹,心想着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老爹。

萧云生今日显然很是高兴,仿佛压在心头多年的担子一下子都卸了下来,和老伙伴庞顺二人拉着数十年未见的恩师三人推杯换盏,高兴之余倒是把身份尊贵的太子李鸿轩给冷落了,一顿饭功夫,师徒三人喝了个东倒西歪。玉草没有去管喝醉了连臭水沟里都能醉倒的老爹,她有些闷闷不乐的走出了宴宾殿,心想着这些年来老爹的所作所为。

自打她记事起,老爹就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糟糕模样,靠着上山砍柴挑担赚些小银子,每日拿着点钱便泡在酒坛子醉生梦死,顶多也就是在偶尔醒酒的时候还记得有自己这么个女儿,在买酒同时买些劣米回家维持她能够不被饿死。而更多时候老爹会醉的找不着回家的路,有时醉倒在路边屋檐下,有时可能是在狗窝旁,或是摔倒在水沟边,每每这时候她都会担心的跑出去满镇子找,不过好在小镇不算太大,老爹也只在镇南普通百姓区活动,路线就那么几条,日子长了,她便能很轻松的找到醉倒在某处的老爹。

“这还是我老爹吗?”玉草回头看了眼宴宾殿的方向,虽然她很欣喜老爹最近的改变,但不知为何,她现在内心里总是隐隐的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自那天被马如龙所伤后第二日,她就觉得老爹变得不一样了,那种感觉就好似天上的云朵,给人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奇怪感觉,仿佛下一刻便要随风而逝。

“也许是现在老爹太好了,怕他又变回以前那样吧。”玉草如是想着。

“小乞丐,干嘛去?”萧清弦不知何时跟上了她,忽然开口吓了她一跳,撒腿便要跑。

萧清弦愣愣站在原地,见玉草那老鼠见了猫的模样,顿时觉得很解气,哈哈大笑的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是不是做贼做多了,成了惊弓之鸟,瞧把你吓的。”

玉草回头羞红着脸,这还真叫萧清弦说对了,在叠翠镇上,复天佑带着她和张成虎这些小伙伴整日里偷鸡摸狗营生,虽从不做大恶,但也是小错不断,是那个深山小镇里名副其实的搅屎棍,虽不至于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也是咬牙切齿,每得有人报官,官府也总不得不去抓捕他们,但他们年龄太小犯事不大,偷个三瓜两枣官府没理由一直关押他们,敲打一番恐吓管教一顿便将他们放了,只要一出来,他们又会接着干,官府无可奈何下,每次见到他们便上前追赶恐吓他们,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种好似老鼠见到猫便跑的习惯。现在想来,官府颠倒是非诬赖他们偷了马府商货,持凶器伤人也许是为了能够给他们定下重罪,好有理由一次性把他们这帮浪迹于叠翠镇里鸡鸣狗盗的小贼一次性解决。

“怎么不说话?被小爷说中了?”本打算好好戏弄这个让他吃了一天大亏的小丫头一番,只见玉草很是难过的站在那呆呆出神,“喂,想什么呢?”

“我想我的朋友,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想到被官府抓走的张成虎、奇浩然、王林几位从小对她很好的哥哥,她很是担心,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她害怕那个梦里的事情会变成现实。

“蟑螂的生命力都是很顽强,而小乞丐的朋友也是小乞丐,我想他们肯定都活的很好。”萧清弦一屁股坐在长廊石阶上,很不在意的耻笑着她。黄昏下的总督府里很是清静,他伸了一个懒腰,就这么躺在石阶上。

玉草没能听懂他安慰里面带着讽刺的意思,“真的吗?我也想他们现在一定是好好的。”

萧清弦没好气的看着她,本想在挖苦两句,可一想她先前那难过的样子,又是不忍,想想算了,不和这种无知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小乞丐,你跟你爹从哪里来的?来头不小啊,连我家老爷子都被你们唬住了,跟太子殿下都坐上一道桌吃饭,该不会是哪个仙门下来游历凡尘的仙人吧?”想起自己先前正是因为好奇此事才跟出来八卦一下的,萧清弦蹭的坐起身子,盯着玉草极其好奇的问道。

“仙人?”玉草想了想乐了,“早上你不还说我们是坑蒙拐骗来要饭的吗?怎么就成仙人了?”

“坑蒙拐骗要饭能要进总督府,能跟太子殿下要到一张桌上,这等本事,要饭也是个要饭的神仙。”萧清弦有些羞怒与玉草的嗤笑,他敢肯定,那连太子殿下也以礼相待的玉先生绝不是他白日里所见那般,就是个普通老乞丐,“你爹就算不是仙人,也绝对是高深莫测的修道之人,否则他怎么能一眼便看出我气海穴已经通窍,又怎么能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气海穴?通窍?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今晚你们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我几乎都没有听懂。”玉草如实交代着,她是真的没听懂几句话,否则也不会这么茫然的走了出来。然而这不怪她,以往日子里酒鬼老爹从来没和别人有过生活以外的交谈,她自然听不懂他们今晚的谈话。

“真是个蠢到家的小丫头,气海穴是人体三大穴之一,乃修道之根基所在,灵力来源之本,上承雪山下启丹田,若在十二岁之内没能够打通气海穴,等气海穴彻底堵塞,那么这人的一生都不可能在踏入修道之涯,算了,我和你个小丫头片子说那么多干嘛,修道是什么你懂个屁。”

“谁说我不懂?修道修道,修的便是逆天之道,得道便能成仙,能够逆天飞升,有翻天覆地的大神通,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脱离老天对普通人的限制,不但会飞天遁地,而且长生不老。”

萧清弦愕然的看着忽然神叨叨的说出几句玄妙话的玉草,“这是谁跟你说的?是玉先生吗?”

“哪个玉先生?”

“你爹呀!”

“哦!哦,不,不是我爹说的,我爹稀里糊涂的哪里知道这些。”今日前从未有人如此恭敬的称呼酒鬼老爹为玉先生,她竟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天佑哥哥告诉我的。”

“你这天佑哥哥倒是有点见识,你既然知道这些,那你怎么不知道你爹是不是仙人。”萧清弦没好气的道。

“我老爹是仙人?”玉草想到老爹以往那叫人难以恭维的样,实在无法和白袍飘飘腾云驾雾的仙人联系到一起,忍不住开始嘲笑自己的老爹道,“是不是仙人我不知道,但如果非得说他不是凡人,那他一定是酒鬼。”

见玉草嘻嘻的嘲笑着自己老爹,萧清弦无奈犯了一个白眼,“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你爹亲生了,怎么跟个傻子似得?”萧清弦毫不客气的批评着瞧不起自家老爹的玉草,如同教书先生般,循循诱导着道,“这么跟你说吧,我爷爷!哎,就那长得不怎么老的死老头,你看他今年看起来多大岁数?撑死也就四十不惑的样子吧,可你知道他实际的年龄么?八十九岁!仗朝之年都走到头了,明年便到了耄耋之年,你看他今晚那教训我时凶残的样,你觉得他需要拐杖吗?像那种快进棺材的老头吗?”

见玉草认证聆听的样子,他很是满意,又接着道,“你再看看你爹,梳洗一番,换身行头,要是把那大胡子一剃,也就三十而立的模样,可你看他对我爷爷像是对待老人家的态度吗?瞧我爷爷那恭敬的样,像是对待忘年之交的朋友的样吗?简直就跟见了亲爹似得,要我说,你老爹肯定是仙人,而且还是活了上百年那种。”

“啊,那不成了老妖怪了。”经萧清弦这么一分析,细思极恐下,玉草一惊,想着好像还真是如此。

“什么老妖怪,刚才你不说还说仙人长生不老吗?真搞不明白,你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啥也不知道呢?”

“我在叠翠镇住了十年,打从我记事起,我老爹就是个酒鬼,每日砍柴就为了换点酒喝,有时候没钱了,还要我给他去偷去抢,我都觉得他有点人渣。他要是仙人,要喝酒不会自己去变吗?哪里用得着我给他想法子。”玉草还真是有些委屈了,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她很直接的便将老爹的名誉给出卖了,不满的嚷道。

一句话便将萧清弦呛无语了,其中还真有些说不通之处,若是仙人哪里还需要排队交通关银子进城。

“说不定你爹是隐士仙人,到这滚滚红尘里感悟人生真谛来了。”

萧清弦有些没底气的自说着,而玉草则是很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以示自己对这位大哥的无限幻想力表示着由衷的佩服。

只是二人都不知道的是,他们这段胡乱猜测其实已经有点接近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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