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那两人居然对徐倾城嘘了一声。听声音有男有女。再仔细打量他们的眼睛——徐倾城明白了,是剑花和谢奇!“你们怎么来了?”徐倾城收起了枪,上前和剑花拥抱。
“小姐,可想死我了!”剑花激动地说。
“我也是。”
谢奇咳嗽一声,道:“行啦,肉麻!”
徐倾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问:“你和剑花怎么这副模样?”
“还不是为了你?”谢奇道。“从宪兵朋友那儿听说大帅今晚要来,我们也就来了。”
剑花道:“谢公子为了今晚的行动,花了不少心思呢!”
徐倾城于是道了声谢,说:“不过我觉得,今晚来的不是张大帅。”
“出去再说吧!”谢奇道。正在这时,楼下那两个士兵发现了床单,顿时大喊大叫:“女贼跑啦!”同时还开了两枪,惊动了整个医院。很快,人声、脚步声,一片骚动。那句“女贼跑啦”不知被多少人重复过。
徐倾城想,我几时成了女贼了?不觉得好笑。谢奇把一套白大褂和口罩递给剑花,并对徐倾城说:“你缠纱布,别让人认出来。”剑花把纱布解下递给她,自己和谢奇则都扮成了医生。
徐倾城快速缠上纱布,然后躺在床上。谢奇准备了一瓶猪血,统统倒在徐倾城纱布上面,笑道:“这才逼真!”
徐倾城却不理会,闭上了眼睛。任由谢奇、剑花推着铁床,堂而皇之地出去。哥哥楼层都是乱哄哄的。谢奇先把床推到后楼的太平间。那躺了二十几具尸体,再加上没有光,阴森森地十分可怖。饶是剑花历经战斗又杀过人,还是浑身不自觉地起鸡皮疙瘩。“干嘛来这儿呀?”她说。“别的地方也可以去。”
谢奇道:“你有没有脑子啊?推着一个满头是血的死人,不来太平间,难道要去大堂吗?”
“你说谁死人?”徐倾城道,接着又问:“‘女贼跑啦’这话是你叫人喊的吧?”她开始只是对这话很不舒服,但渐渐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跑啦,不就是不在医院了吗?那些警察宪兵自然要去外面追了。
谢奇嘿嘿一笑,说:“什么也瞒不过你!”他走出太平间,在医院溜达了一圈才回来,对两位姑娘说:“咱们从男厕的窗户下去。”
“你混蛋!”剑花啐道。
谢奇道:“车就下边,从男厕下去最近。女厕又不在隔壁,怎么,你不愿意啊?大事不顾细谨,懂吗?”徐倾城却不理会他俩斗嘴,离开铁窗就径直去了男厕所。在门口遇到一个上厕所的病人,竟把对方给吓晕了。谢奇哈哈大笑,只是戴着口罩,听起来只是瓮声瓮气的。从二楼到一楼不过三米多的距离,他们都直接跳下去,上了谢奇的福特轿车。
“到处戒严,能出得去吗?”徐倾城问。她头上仍旧缠着血淋淋的纱布。
“我是这个城市的地头蛇!”谢奇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不把你们安全送到南京,我就不姓谢!”他在车上脱掉了白大褂,凭着警备司令部签发的特别通行证,连过三个宪兵检查站。“怎么样,一切顺利吧?”他不无得意地对徐倾城说。
“但愿吧!”徐倾城冷冷地道。还有一个检查站,只要过了,就能沿着公路直下江南。可是不巧,这个检查站由警察把手,对于警备司令部的特别通行证,似乎不买账。徐倾城坐在后车位就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闭上眼睛,听到了外边一个警察的话:“哟,谢公子连夜出城,是有急事吧?车里坐的谁啊?怎么还有大夫,还有人受伤啊?”
“李探长,这么晚了还加班?”谢奇笑着递给探长一支烟,道:“我表妹不小心从楼上跌下,受了重伤,话都不会说了。这儿条件有限,我就打算送她去上海医治。”
“唔,那真是太不小心了。”探长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盯着剑花道:“不必戴口罩吧?又不是传染病!摘下来让我瞧瞧,没准认识。”
剑花悄悄把手伸进了口袋,却才猛然记得枪支都在座位底下。本来是想随身带着驳壳枪的,但因体积太大,容易暴露,也只能作罢。没想到,关键时刻掉了单!
谢奇道:“不可以吧?你没闻到车上血腥味很重吗?人家大夫是女孩子,会吐的!”
探长哈哈大笑,厉声道:“别演戏了!你所谓的表妹就是徐倾城!下车!”说话间,手上的枪已经对准了谢奇,而十几个警察也已将车团团围住。
徐倾城睁开了双眼,冰冷的目光像剑一样逼视着探长,说:“你找死!”抬起右手连开三枪,探长握枪的手掌、手腕和手臂都中了弹,这条手算是废了。谢奇立刻踩下油门,直冲检查站。那些木制的拒马被撞得飞上了天。车身上则乒乒乓乓响起了子弹的碰击声,可枪声却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真悬!”谢奇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还好意思说!”剑花嗔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咱们差点就交代了!”
“嘿,我怎晓得那疯子会在最后一站等咱们?”谢奇扭头望着后坐上的徐倾城,道:“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他是尽职的警察。”徐倾城回答。
“唔,”谢奇笑道。“那我也算尽职了吧?”
剑花扑哧一笑,却见徐倾城没什么反应,便赶紧捂住了小嘴。车厢里顿时沉默了。过了很久,谢奇终于打破了沉默,说:“倾城,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见徐倾城不言语,便接着说:“你杀的那个张大帅只是替身。”
“啊?”剑花大吃一惊。徐倾城却像个幽灵一样突然打了谢奇两巴掌,道:“为什么不早说?”
谢奇两边脸颊火辣辣的,心里暗骂:“这婆娘真够狠的!”嘴上则说:“一个排的宪兵看着你,我怎么告诉你?再说了,你知道是假的,就不杀他吗?不杀他,难道还想被他睡了不成?”“胡说什么!”徐倾城喝道。抬手又向谢奇打过去。谢奇这次有所防备,赶紧把头低下,可徐倾城的手就像蛇一样跟着他,还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两巴掌。
谢奇很委屈地说:“我这些天劳心劳力救你出来,你还打我?为了你,我都错过了报考中央军校的时间了!”
徐倾城沉默了。倒并不是觉得有愧于谢奇,而是因为没能杀掉张大帅而失望。其实她早有预感,但听到这样的事实,还是很懊恼。看来,单枪匹马想要灭掉一个军阀是很难的。对方太狡猾,而她也太没有经验了。中国的军阀割据由来已久,要消灭军阀,只有依靠军队。现在还要返回上海继续完成学业吗?不!她问谢奇:“你错过了报考的时间,还能进去吗?”
“能!”谢奇又恢复了自信,道:“我是什么人啊?大不了走后门呗!”
徐倾城道:“那,也能安排我进去吗?”
谢奇嘻嘻笑道:“怎么,想陪我吗?”
“想的美!”徐倾城道。“我要进军校学习。”
“哦,想学无线电?”
“学那干嘛?”
“不是,女孩子进军校,只能学无线电。或者被特务机关挑中,接受严格特工培训。”
“谁说我要以女子的身份进军校了?”徐倾城斩钉截铁地说。“报纸上不是说我是当代花木兰吗?我就做一回花木兰,女扮男装!”
“啊?”谢奇一阵吃惊,可随即又恢复常态,说:“你行事总是出人意料,疯子一个!你想带兵打仗,保家卫国?说到底,还是为了报仇吧?但我得告诉你,万一你的身份被人拆穿,小命不保!”
“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