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已经入夏,单是知了的声音就让人讨厌。徐倾城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在前面跑着,十个大男人在后面跟着,像条蛇,但蛇头和蛇身之间又隔了十几米,而蛇身和蛇尾也有几木的距离。大家尽管很累,却个个都咬着牙坚持。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被打发回部队,那将是多么耻辱的事情!以后还怎么在教导总队混?
掉在队伍最后边的,正是菜园子。他实在跑不动了,就想坐下歇会儿。可屁股还没粘地呢,一声枪响,大腿旁就被子弹打了一个窟窿。他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原来是徐倾城朝他开的枪。“妈的,你干嘛?”他终于忍不住骂了粗话。
徐倾城却不生气,冷冷地说道:“我就是想提醒你,还有51圈!”
“知道了!”菜园子没声好气地答应着,干脆解下背上的枪当拐棍,支撑着站起来,豁出老命小跑前进。
到了中午,总算可以歇息了。众人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咬着馒头,以为终于解放了。程万全问徐倾城:“下午要训练什么?”他了解这个人,不可能浪费下午的大好时光。
果然,徐倾城回答:“吃过午饭,咱们进入山林,呆一个月!”
“啊?”众人一片哗然。有个叫曾枫的,脸本来就长,这时候拉得更长了,代表大伙儿提出了抗议:“我们水快喝光了,粮食也够吃一个月!”
徐倾城白了他一眼,道:“山里有泉水,吃的不会自己找吗?难道你们只会当兵,打猎也不会?”
众人黑沉着脸都不说话。徐倾城接着道:“我们不仅要当猎人,还要像野兽那样潜伏下去,等待目标、消灭目标。”
程万全道:“你意思就是说,静候目标,不能说话,即便被文字咬了,被蝎子蛰了,也不能喊叫、不能动?”
“当然。”
“可是大家都做了哑巴,还怎么沟通呢?”菜园子阴阳怪气地问。
徐倾城道:“我看过一本德国人写的书,特种兵相互沟通,尤其在黑夜,往往使用特定的手语。叫做战斗手语。”
“******,”菜园子啐了一口唾沫笑道:“原来你所说的什么特种作战,就是从书里学来的呀!军校的就是呆呀!”众人一阵哄笑。程万全也是从军校出来的,听了这话当即喝道:“你他吗的管好自己的嘴!”
徐倾城劝道:“排长别理他!很多东西我们自然要向书本学,然后应用到实践。”她提高了嗓音说道:“在这个月,我就和大家一起学战斗手语,当然不是德国人的玩意儿,是属于我们自己人才能明白的手语!特种作战的训练很庞大,半年是学不完的。而且大家也说了,我从书里得到的,不一定全面。今后还得合众人之力,一起交流探讨,一起进步。”
“是是是!”曾枫冷冷地说道。“你是队长,你说了算!”看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徐倾城就明白,这些人是走一步算一步,万一将来大比武失利,责任全归她。“走着瞧吧!”她心道,用刺刀砍下身边高高的野草,用它们缠在钢盔周围和肩上,同时对大家说:“入山林作战前要先做好伪装。”
程万全照做了。其他人也懒洋洋地动手,总是希望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徐倾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便说:“五分钟后出发!”
广袤的山林绵延不绝,大伙儿走在树底下,其实还是挺凉爽的。但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道路,有的人就用刺刀劈断脚下的野草。徐倾城却喝道:“不准砍草!”
“又怎么啦?”菜园子问。
徐倾城道:“如果你是追击者,看到被劈断的草岂不是就能循到踪迹?反之,你很快就会被人追杀!”
“什么追击追杀,神经病!”菜园子小声咕哝着,毕竟没敢大声骂出来。他始终在最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说心里话,他是一个自负的人。在排里,他入伍资格最老,上士衔,扔手榴弹特别准,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命中10米外的目标。他觉得,自己这个特长无人能及,徐倾城当然也不如。所以,他还是拥有傲世群雄资本的。可第一天就被徐倾城收拾,心里不知骂了这个人祖宗多少代。到了傍晚,他忽然肚子疼,忍不住就近找了个地方拉屎。哪知道,大雾渐渐弥漫,拉完屎想要跟上大部队的时候,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怎么办?回去吗?可回去的路也不记得了。更何况,他要是回去就等于自动退出。大声喊叫,别人会笑话的。于是慌不择路,越走越懵。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当个特种兵真不容易。其实只要冷静下来思考,办法总会是有的。例如,根据来时太阳的方位。再不然就开枪呗,大不了见了大伙就说遇到野兽了,开枪是出于自卫,有什么可丢人的呢?他却脑子里一片空白,在草丛里乱转的时候,一不小心被竹叶青咬了一口,疼得他哎呀一声,坐倒在地上,用刺刀把毒蛇劈成了十几截。
徐倾城和众人发现菜园子失踪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没办法,她和大伙儿只能朝着山林喊叫。有人建议:“不如点亮火把,这样菜园子或许可以看见。”但她说:“不行!我们现在就等于处在战争状态。喊话已经会把敌人吸引过来了,要是点亮火把,那我们就成了敌人狙击手的活靶子!”
“那你说怎么办?”程万全这时候也觉得徐倾城有点书呆子气了。
徐倾城串上身边一棵大树,在上面朝四周望一会儿,下来指着东北方说:“这是我们的方向。菜园子肯定在半路走丢的。咱们走,但不要分散。”
程万全将信将疑,说:“我怎么觉得,是这个方向呢?”他指的是西北方。
“你不必跟我争!”徐倾城道。“我六岁就能从土匪窝里跑回家,靠的就是对方向准确的把握。”说完,她便大踏步朝东北方寻过去。众人也只能跟着,一路喊话,还真的就听到了菜园子的回应:“我在这!这!”徐倾城箭一样快速穿过树丛,走到菜园子跟前,本想揍他一顿,却见他靠着树,似乎很痛苦,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菜园子不吭声,徐倾城却已从地上的竹叶青尸体知道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