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婉闻言愣在那里,抬眸看了一眼清彦,眼眸怔怔的望着东南方的天穹,月辉照在他清俊的面颊,整个脸庞蒙上一丝银纱,朦朦胧胧看不出他是何面容。
清彦又道:“我见今晚月色不错才想来这里赏月,却不曾想到你也在这里。即然如此索性就陪我多呆一会,走了多无趣?”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容还一直看着天空的东南方位,留婉怔了一会垂眉啜嚅道:“现在是看不到萱思星的,它只在雨天出来。”
说完不见清彦回答二人又是一阵默然,只是留婉透过隐隐的月辉,分明看到清彦嘴角挂起一抹浅笑,留婉心中感到须臾的慰然。
这时清彦才慢慢低下头来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留婉又道:“那颗星星只会在雨夜出现,可也很难看到,她自己想让谁看谁才能见到。大多数人一辈子不曾看到一次,因为很少有人看到她,所以世上知道她的人少的屈指可数,更不要说见过的了。”
清彦微微一笑向留婉道:“如此说来,她能让你我两人看到,可是我们几世修的福分罢。”留婉望了一眼天空,眼神中露着几分迷离,默默无言。
清彦向留婉左手看了一眼,缓缓道:“你手里的那个木雕能否让我一看?”
留婉缓过神来,点了点头,把那个木雕递给清彦,清彦拿在手中,只见是一只柳木木雕,雕刻的原来是一个面容秀美,身姿婉约的女子,樱唇启笑,柳目带慈。猛然看去与眼前坐的这位女子有几份相似。只是这块雕像却是未成之作,少了一只左眼,使人看去大有美中不足之感。清彦拿在手中看了片刻,从腰间取出取出一把小巧的金色小刀,刀身长不过两寸,从镶着碎玉的金鞘中拿出,借着皎亮的月光小心翼翼的雕刻起来。留婉没有拦他,看着他垂头仔细的雕刻着,片刻后清彦把那个木雕交给留婉,留婉一看那个人像的左边眉眼已经修刻好。
留婉莞尔一笑,道:“我是故意没有刻完。因为以前我也把这个木雕刻的很细致,整全。却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好,不是腿,身子有毛病,就是眼耳口鼻哪里不好。我便都把它们用土埋起来,再重新去找好的木头雕刻,但不管怎样总是不遂心意。反反覆覆好几百遍刻的都不称心,因此做这个的时候我就故意不再刻完,这样看来虽然感到美中不足,心里却不不会感到遗憾,三爷自然是刻的很好,可正因为刻的完整无瑕,这个木雕看上去反而一身毛病。”
清彦想了一想笑道:“你说的很是有理,都说物极必反,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宇宙万事万物皆循此理。譬如天上这轮皓月虽然今天看圆整无缺,可是月盈则亏,明天来看可知就不像此时看到这般又圆又亮了。”
留婉听他说完,忍不住一笑,然后拿出随身着带那只小刻刀来,轻轻把那个木雕的鼻子削去。清彦看着她静静地在那里削刻着,她手中的拿着的那把小刀已是锈迹斑驳。并且连刀柄都没有,她用力的捏着那把不到二寸的小刀,纤细的葱指已经变得赤红,清彦把那柄小金刀递给她,留婉看了一眼并有接手,只淡淡说了一句:“已经好了,不用了。”说完把木雕上的碎木屑吹干净。
清彦看了她一眼,笑道:“这把小刀是可是当朝太子送给我的,今日送给你,权作你我两人相识之谊,日后他要作了皇上,这把刀的价值那可就跟圣旨一样。”
留婉摇摇头道:“那我更不能要了,三爷的东西我一个做丫鬟的无福消受,更不要说太子的了。”
清彦还未等她说完,便伸手拿过留婉的手腕,把那把小刀放在留婉手中,并说道:“什么丫鬟主子,那些俗规我向来不放在心上,你我相见相识便是有缘,俗话说有缘者皆是友,你我两人此时也算是朋友了,我送朋友东西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然后又看了一眼留婉那似曾见过的纤白手腕。留婉把那把小刀握在手中,脸上忽然讪红一片,她当然知道,清彦与她身世悬殊,况且又是异性,男女私自授受未免有逾世礼,不过眼前的这位男子似乎全然不在意这些。留婉看了一眼那柄小刀,不过两寸的金鞘上镶着零星的珠玉,在月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留婉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三爷难道与当今太子相识?”
清彦似早有预料她会这样问,淡然说道:“我和初珑……我和太子岂止是相识,太子还是婴孩的时候就住在我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只是在他七岁的时候又被皇上接到宫里去了,算到如今已经有八年没有再见到他了。不知他现在是何情状。”
清彦刚说完,留婉已经站起身来,仰望了一眼月色,清彦问道:“你要走么?”
留婉点了一下头,道:“你看不知不觉,已经月挂中天了,被太太发现我还在这里可不得了了。夜深风寒三爷也要早些休息罢。”
说完转身离去,清彦看着她的背影道:“你放心,太太最是和善的不会对你怎样。”
话音落下,留婉的身影已经隐逝在满是月辉的空落院子里。
留婉回去房中,便兀自睡下了。原本青姮也并未睡着,见留婉出去这么久才回,心中不免狐疑,但是她素日与留婉关系并不大好,自留婉伏侍萱华夫人后,青姮见留婉年幼孤独便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只是留婉秉性孤洁,对林府上下之人皆心存蒂芥,并不把青姮放是眼中,所以两人关系关不算亲密,因此青姮见留婉回来也并不敢过问她原因,她也知道素日留婉的性情,即便去问,也知道她定然不会说的。没奈何自己歪头睡下了。
清彦见留婉走后,自己心中若有所失,怔怔呆了一会,忽然想到过来的时候看到向月儿的屋里灯还亮着,想必还没有睡,向月儿的自着了风寒以来,清彦一直心中有所担忧,不知她现在身体是否安适了,正好借此无眠之夜去看望她一下,清彦这般想着,转身出了亭子。
檠台烛火摇曳,月儿独坐在书案前,握笔书写着什么,案上有一叠信纸。原来是清庭来的书信。信上所写:“庭躬拜月妻妆次。独倚危谯,怅望边关冷月,谆谆思乡之意今夜犹胜。军帷中不敢安眠,遂作此家信一封寄与月卿,以舒怀盈盈相思之情。犹记前年初霜之月,新婚燕尔。与卿漫步与日暮风庭,观桂霭凝雾,闻幽菊散馥。夫妻殷殷情思传于顾盼。惜美景不长,边徼告危。跳丸日月,光阴荏苒。展眼至今已二载有余,今因天遥地隔鸿信鳞书已稀,但伉俪之深缘讵能断谖?今身在边荒远徼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