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狗浮云,在空中随风而散,又因风而聚。世事如风云变幻,人身处浮世却身不由己。谁又不是如此呢?
豆蔻年华,娇艳青春,愿这一缕幽怨只会留在此时此刻。
时光如驶,已是五月初。
留婉扶在游廊上,她身穿一件湖色罗衫,倚栏凝睇凭望。午后已经消去了中午日光的灼热,可还留有独有孟夏午后的溽暑天气。庭院内几片芭蕉冉冉,几竿斑竹凝翠欲滴,荼蘼花开的像一团团素色的火焰,在暮色苍茫下下寂静的燃烧,使整个林府漫上一层懒散的气息。忽然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扑扇着如扇的蝶翅在荼蘼架上翩然穿梭,留婉目光跟着那两只彩蝶,嘴角蓦地嫣然一笑。
清彦现在去了朝嘉契内世家子弟的一所学塾里读书,他自然是不想去的,一是他本来就不喜读书经,以前在书房里读的书不过装装样子,为防父亲考试而已。二是那学塾里多是些世家贵族子弟,多是形为放荡,名在学里读书,实不过拉帮结派,不是喝酒作乐就是拈花问柳的人,学里的学究先生,因他们身份显达也不敢说他们什么的,清彦虽然在学中与他们谈谈笑笑,却哪能真的和他们能结羼在一起?可是父亲之命他又怎敢违拗?每日在学中不过自己闲背两页书,闷了就与那些世家子弟说笑一回,心里却归家似箭。
留婉眺望着远处的天空,残阳似染血一般,红色慢慢浸透了半片的西方苍穹,金色的余晖落映在她如莲的面颊,又有几缕夏日轻柔的暮风吹过,她背后的几缕青丝慢慢飘起,然后又被镀上了一层赤金,更显得她娴静如许。
她在等待清彦下学回府。
忽然听见完门外忽然有谈笑声传来,留婉心头一阵欣喜,忙坐起身来,只见清彦和小厮曳蒲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清彦走进院内转过荼蘼架赫然看见留婉在此,清彦先叫曳蒲把书本放进屋内,又走到留婉身旁冲她一笑道:“一个人呆在这里做什么,天色将晚,你又穿的这样单薄,在那里坐着小心着了凉。”
留婉摇摇头道:“屋里坐了一会觉得无聊,便想着外面呆一会儿,你快进屋,我给你把衣服换了。”
清彦看着她点头一笑走进屋内,曳蒲放下书退出房里,留婉把门掩上伏侍清彦换衣,先把清彦头上带的玉髻解下,清彦边看他解带边问道:“宿雨在卧房里么?”
留婉道:“她刚去洗澡了,我看你身上也有些汗气,要不要洗洗?”
清彦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一闻笑道:“昨日刚刚洗的,身上哪有那么脏?”
留婉看着她一笑道:“现在炎天暑气,你又是好在外面跑动的,免不得出一气汗渍,洗一洗身上干净了,睡觉也舒服。”边说着已经把清彦外衣脱下,拿家常衣服替他换上。
清彦道:“身上确有一些汗味,晚膳后再洗罢。现在也懒怠动弹。”
留婉道:“对了刚刚画眉姐姐过来说太太吩咐,叫三爷去上房里用膳。”清彦淡淡道:“知道了。”一会已经衣服换好,留婉退后一步打量了一眼又把看着不平整的衣角为他抻掸平,通身一看没有了衣褶才罢,两人又相视一眼不知何因的会心一笑。
忽然留婉想起什么,把戛然止住,清彦见留婉的笑像一朵在盛夏绽开的莲花一般,不知何事忽然止住,自己也不禁止笑疑道:“怎么了?”
留婉原本已经沉下的脸,又蓦地嫣然一笑道:“你看看我今日早上写的字好不好?”
说完走到书案旁,从一本诗经解注里面拿出几张写在密密麻麻的字笺递给清彦道:“你看写的如何?”清彦展开看了一眼,见笺上写的是几篇国风里的诗句,字迹清秀婉约,如美女簪花。
清彦笑道:“写的有些进益了,像你这般聪惠的人,不出三个月就可以行诗作文了。”听到清彦夸奖,留婉随颜一笑,道:“三爷这般说,我就自信了,小时候我常看到父亲读书,就百般央求他教我写字,父亲却说女孩子识字无益,只不肯,后来在翠莺楼里,雪莲姐姐她本是个小姐出身,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虽然她教我弹琴作画,可是不知为何她从不教我识字。”说着垂下头去,面色有些黯然。
清彦见她有些沮丧,忙道:“这也容易,你若想学我教你就是了。”听到此话,留婉忽然又把头抬起,似信非信的看着清彦,清彦冲她一笑,道:“我近来下学后闲暇的时间也多的很,又百无聊赖,正好可以指点你读书识字。”
留婉心中感到一股暖意,欣然点了点头。
晚上清彦到了上房,问了林仲与萱华夫人的安,萱华夫人看到清彦很是高兴,忙叫他到坐到炕上陪自己说话,倒是林仲眼光淡漠,面色严肃,一会儿惜云又来到房里,萱华夫人更是欢喜,一家人清谈了半刻,一时饭菜摆下,几人到厅堂吃了晚上,不时从屋里传出几声笑语。
用过晚饭后,清彦同惜云一同走出上房,各回到自己房内。无话。
一时到了掌灯时公,暗如黑幕的天空中星月交晖,抬眼望去月亮蒙上了一层光晕,犹显得格外旖旎,蟋蟀的吱吱叫声,从院内传来,使仲夏的夜晚寂静中带有一股燥动。留婉在书案上小心翼翼的写的一些对她来说还很陌生的字词,写好后把笔放下,拿起字来看了一眼在她身旁默默注视的清彦,然后递给他看,只见纸上面写的两个字“樨屑”。
清彦看着道:“比刚刚的好多了,只是写的有些拘束了些,熟悉了字的笔画后要放下心来去写就是了,越是小心反而会使字迹显得不自然了。”留婉听了点了点头,清彦又探身从书案的笔架上拿出一支笔来递给留婉,留婉接在手中只见此笔精致小巧,光泽古仆,笔竿直挺,笔毫比别的笔又觉齐柔,清彦道:“这是一只麋竹紫毫笔,是用兔毛做的毫,写出的字柔韧挺直,很合刚学字之人的手感,你若不嫌就送给你了,日后用它练字能事办功倍呢”留婉拿在手中写了几个字果然觉得是但应手写出的字也变得柔中带韧,秀丽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