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彦道:“太太交待的我会记住。太太也要好好照料自己。”
萱华夫人看着清彦点了点头,慈蔼一笑,又道:“梓霜是个好姑娘,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从小母亲病逝,止跟父亲长大,如今父亲又离她远去,她如今只有你一个依靠,你若不亏待她,我想她也会一心待你。”
清彦道:“梓霜为人贤淑蕴藉,只是误嫁于我。我……”
萱华夫人道:“不是她误嫁了你,是你错待了她。”
清彦低眉不言。
惜云看了一眼清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便对清彦道:“三嫂子与三哥哥关系不睦么?我见三嫂子人就很好,不单人长的漂亮,又端庄大度。跟三哥是极般配的一对鸳鸯,我看你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结开了也就好了。”
萱华夫人默了一会儿道:“留婉姑娘的事是为娘的错,但你的心还是早些放下她,毕竟梓霜才是……”
清彦道:“太太不要说了,留婉的事我不会埋怨任何人,梓霜我以后也会照顾好的。这些事就不劳太太牵心了。若没别事,我就先告退,明日再来看太太。”说完站起身给萱华夫人作了一揖,又径自退去。
走到望霞亭时,他缓缓停下脚步,走了进去。站在里面任夜风吹拂着,衣衫在风中摇摇轻舞,一缕缕的幽凉的夜风,吹走了累在心里的烦郁,这几日来他沉重的内心终于在此刻长长地舒了口气。他闭了眼静静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血有肉并且有情的“人”,而并非是一具行尸走肉。
身后步声轻移,惜云慢慢走到他身旁,问道:“在这风口处作什么?这里的风凉的很。”
清彦回头道:“没什么,四妹妹出来作什么,太太心里不大舒服,妹妹该陪她多说会子话。”
惜云道:“我稍后就回,现在想陪三哥哥一会儿。”
清彦问道:“有话要说?”
惜云默了片刻道:“我是要跟三哥哥告别的,那边的老爷已跟皇上辞了职,听说如今宫里有些混乱,怕受牵连,整日提心吊胆活着,老爷说乏累了,想要离开中都,回南陵老家去安度颐年,所以主动请辞了,皇上竟也应允了。只是中都的府宅皆是御赐,连同仆婢朝廷都会收回,我们夫妻会随同老爷同去。”
清彦听了忽然冁然一笑,笑地有些无奈与悲凉。
惜云看着他,又道:“以后与三哥哥南北两隔,相见就不再容易了。你我各自珍重。”
清彦望着朦胧月色,心中不禁感怀,府里兴旺时各人看起来都随和,风光,衰败时离哀皆至,可见到底时运公正,不倚不偏。这样想着遂也就处之泰然了,对惜云淡淡道:“无碍,你且去罢。月虽双圆,可终究只有一轮。到了那里我会时常与你通信。只要你与上官世兄伉俪情深,互相恩爱就好。”
惜云一笑道:“这是自然,不过你也别只说我,你与三嫂子也要夫妻和睦,若有一时的误解,三哥哥身为一家之主,要多礼让着她些,三嫂子是个很好的人,莫要伤了她的心,她不理你了,你才后悔。”
清彦一笑,不答,见她她上身穿着厚重的貂皮白绫竖领对襟袄,而颊耳却被凉风刺的通红,又增了几分娇憨之气,清彦走过去帮她把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袄襟理好,向她道:“别让太太久等了,你先回去吧,风也大了,我也马上回屋。”
惜云嗯了一声,转过身信步去了。
清彦也随后回到自己屋内。
三日后的清晨,萱华夫人收拾好了行囊,就要乘坐马骄而去花月庵,林府众人皆送到门前,为她践前。说了些互相宽慰关心的话,才径自而去,清彦望着马骄浸渐远去,心中却也没有半丝留恋,不知为何蓦地感到一阵释怀。回过身来,众人也都散去了,唯独梓霜兀自还在他的身后,清彦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独自回屋去了。
这时翠屏也尾随清彦走进屋内,清彦见她进来,便道:“你跟我到书房里来,我有些话问你。”
翠屏心头有些诧异,随清彦来到书房里,清彦坐在书案前,盯着上面的那幅山林微雨图,向她道:“你留婉姐姐临走之时,除了让你把这幅画送给我,还对你说了什么?”
翠屏沉呤一会儿道:“没有了,那时她只是让我把画交给三爷,还有一个小木匣子,叫我交给太太,我那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她是何意图。”
清彦问道:“小木匣子?”
翠屏道:“就是……七情灵明心。”
清彦点头,又道:“留婉姐姐与雪莲姐姐她们两人十分要好是不是?”
翠屏低眉道:“她们两个情同姐妹,在戏楼中两位姐姐的情谊也是最好,这些我们平素里都能觉察的出,雪莲姐姐对留婉姐姐也要比对她人偏加照顾,不过也在情理之内,留婉姐姐与雪莲姐姐她们在一处同餐同寝,连洗澡都在一处。关系自然更深一些。当初分离的时候,虽然她们表面虽不觉怎样,可我知道两人都很心痛。”
清彦思忖了片刻,向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翠屏躬身退去。
清彦把画卷收起,放在橱柜中,走出了书房,只见梓霜开门走了进来,见他要出门,便问道:“到哪里去?”
清彦道:“该去的地方。”言讫,径自而去。
翠莺楼门首的牌匾兀自惹人醒目,来客三三两两,比先前稀疏了一些,清彦走下马来,进了楼内,将马拴在一棵凋零的杨树上,环顾只见楼台交映,皆是雕梁画栋,不过房屋好像已年久失修,已有些损旧斑驳。这时他看到一身材纤盈的少女向西面仪门走去,清彦紧跟上去,向她道:“姑娘且稍稍留步。”
那女子听了,便停步回顾一觑,见是一年轻男子,心里有些诧异,问道:“公子有事?”
清彦走近她身前,见她也不过是一十二三岁的模样,面容犹稚,问她道:“向你打听一件事,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名叫雪莲的女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