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哭啸,吹地窗棂呼拉拉作响,这风声,像是上天发出的悲鸣,在不停的狂吼着。似乎对它目下的世界,充满了愤慨。
这时门口发出吱地一声响动,姝妃抬目一觑,只见是昊琪走了进来,姝妃没有站起,依旧低下头望着手中的箫,昊琪走到她跟前,轻声道:“敌军马上就要攻过来,长安城就要生灵涂炭了。”
姝妃不语。
昊琪道:“如你所愿了么?”
姝妃沉呤良久,才淡淡说道:“我仿佛已听到城里人的哭喊声,求饶声,被蛮人掠杀的声音。不过这又怨得了谁,我么?可是我的恨又有谁来承担?”
昊琪问道:“你的恨?”
姝妃道:“曾经我有家,有一个女儿,我们一家三口过的很祥和,幸福。有一年上元佳节,我随年仅三岁女儿在庐阳城中赏灯,我记得那年灯火绚丽,到外笑语喧阗,整个庐阳城被点缀成了绚丽的灯海,我与女儿在正游顽的尽兴之时,有一大队兵马走了过来,看到了我,拿出手中的画到照了一下,然后就不由分说的把我掳进了宫中。在宫里面我每日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同寝同馔,我感到很悲伤,很孤独,我很想念自己的女儿与官人,每晚我都会梦到他们,可是身囚在宫里,处处身不由己。我知道他们也在想念我,害我家人离散,受相思之苦,我难道不恨?”
昊琪道:“你该恨,你恨的是皇族,何必跟要让整个唐乐为之殉葬?泱泱百姓为战乱而妻离子散,才能泄尽你心中的仇恨?”
姝妃道:“我让整个唐乐为之殉葬?皇上高抬我了,中原人富物秀,土饶地沃,历来是各国必争之地,皇帝别忘记了这里以前可是穷欲国,物竞天泽,自来强者当道。唐乐实力不济,又怨得了哪个?不错,唐乐之前是天下最为强盛的国家,你们灭掉穷欲,建都中原,不过业已成了曾经的辉煌,以前穷欲亦是自诩天朝中央之国,也从未想过会被唐乐消灭。享乐久了,就会被淫意所腐蚀,它们之所以日渐式微,只因自以为是,以为天朝大国,蛮夷小邦不敢来犯,所以举朝当权者渐渐颓堕,上下权利互争,贪腐靡行,高枕于安乐之上,置万民于水火之中。不得人心的朝廷是不能持恒的,如今唐乐也步其后尘了。若不是你们朝野上下,互相争斗,猜忌,恋美贪色,我对你说的话,又怎能将你触动?自来各朝各代盛衰流转,乐极悲生,看似天意,实因人秉性有缺。”
言讫,站了起来,直直的看着昊琪,倏而笑了起来。
昊琪看着她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倒也不错。只是……”
未说完,他目色一转,锐光陡生,将手中的宝剑拨出,利刃发出冰冷寒光,抵在姝妃颈前,道:“自你入宫的第一日起,我就被你的容貌所吸引,那时我才初起谋反之心,因为我不平这样一个不可方物的女子为何只可陪侍皇兄,原来这个皇位就不该是他的。我母后才是正统皇后,只是他作了皇帝就处处比我强。岂不是很不公平?如今我知道你接近我不过是为了报复,那我也不能留你了。”
姝妃道:“国已将亡,死在蛮人手中与你手中无多大差别。”
昊琪道:“我不想把你留给蛮人。”
姝妃道:“能让皇帝亲自动手,是我的荣幸。”说完她柔白如脂的脖颈前一动,殷红的鲜血无声的流了下来,剑与箫,齐摔到了地上,发出的声音似空山碎玉,回响在空荡的楼阁中。
她倒了下去,倒在了昊琪怀中,她怔怔向天望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笑,接着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似喜似泣地闭上了双眼。
昊琪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因为这怀中的女子,依旧是他今生唯一所恋的女子,昊琪泪水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一滴滴打在地上。
外面高空的夜风,犹自哀吼着,长安城中宁静万分,人们皆在安然地熟睡中。
洛暖江边,江水湍急,惠芳与春纤站在江畔回顾了一看身后,长安城中处处红墙绿瓦繁华依旧,她即将离去却比她初来时从容了如多,曾经苏州城的长辈对她说,长安城是天子脚下,人间一等繁华奢靡之地,这里的人大多穿的披蟒挂紫,吃得琼珍玉食,她曾经对此地尽是憧憬与向往,嫁到这里时,她终于一睹了长安城的风姿,长辈们说的不错,长安城里的人的确是锦衣玉食,随处可见到富贵的官绅,街道两旁皆是红楼贵府,可是在这里日子久了,就会变得厌倦,浮躁与世俗。江南虽然不比这里富贵,但那里却温柔婉约了许多,小桥下的流水清凉缓濑,水畔洗衣的二八少女笑容莞尔,卓约,小时候她时常坐在自家的府门前的青檐下,在一片烟雨蒙蒙中,看雨水打在别人家屋顶上,溅起点点雨花,雨水顺着屋檐流落下来,连起一道透明的水帘。她记得那里的人穿着朴素无华却是清丽出尘,那里的房屋简洁去饰却也少了几分世俗的靡躁。
船家在船上催促道:“奶奶,外面风大,还是快些上船吧。”
惠芳缓缓回过头来,眼中已没有了眷恋,她看了一眼船夫,这船夫年纪已经不轻,两鬓已经斑白,约摸已逾五旬,目光深邃却柔和可亲,面容慈蔼。
惠芳答应了一声,拉着身旁茵桐的手,一同踏上船去,春纤把着芸峰也跟随而上,四人到船中安下身来,船夫到舱内嘱咐了几句,然后出去。不一会,船舵启动,借着水流迅疾而行,转眼间船影已消逝在茫茫烟波之中。
林府曾经的富贵繁荣,至此已经人各风流云散,家势已近衰败。
自入冬以来,长安上空大多是阴云绵绵,少有晴日,大多是雪花纷飞的景色。这日清晨天空又是彤云绵绵,朔风乍起,倏而飘起雪花来,不一会,整个府中已被铺上了一层洁白,掩盖了一些哀寥气息。
暖炉中炭火正旺,清彦站在透明的琉璃窗前,怔怔地看着从空中慢慢飘下的白雪,像是若有所思。
这时梓霜缓缓从里屋走了出来,站到清彦跟前,同他一样望着窗外的纷纷而下的白雪,默了一会,道:“外面的雪景还是这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