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沐云这样说,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她心中对皇上妄断之事仍旧不满,突然想起南安王府同北静王府素来有交情,东平、西宁王府也是世交,况且素日来他们同一些王孙贵胄家里也有交往,因此便问道:“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其他府上可有跟皇上说说?”
沐云叹了口气,只说道:“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如今北静王府出了事,皇上又盛怒之下,哪个敢去向皇上多说一句?除了东平、西宁、南安王府之外,只有大学士卫家、翰林梅家去向皇上求了情,只是皇上不等听完,便叫咱们都退下了。如今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倒只有萧妃娘娘和元妃娘娘家的人了。只是他们既然认定是陈妃娘娘下的手,又岂会去说情?”
黛玉本来有些心灰意冷了,如今听到沐云的话,一时却又生了些希望出来,便想:“老太太素来疼我,又是个明白事理的,我只将这些蹊跷之处同老太太说了,想来她自然是知道的。如今倒也不用她求情,只要贾府向皇上说了,派人细细调查此事,再请出陈妃娘娘来一同把事情说清楚,想来是明了的。若陈妃娘娘有错,自然是要罚的,若陈妃娘娘是冤枉的,倒是要还她个公道。”
她便又向沐云说:“二哥,我原也是从贾府里出来的人,老太太对我不薄,当家的凤姐姐和宝姐姐又素来同我亲厚。如今我且去寻了她们,同她们好生商量一番,说不定倒有一些用的。”
沐云听黛玉这样说,觉得只好如此。他们同忠顺王府素来不和,因此不好从他们那里着手,如今看来,贾家那里倒是可行的。因此又带着黛玉回过太妃,太妃见状,便也应了。
次日一早,黛玉便带着紫鹃、雪雁回了贾府。
到了贾府,便有府里的婆子丫头们来迎,将黛玉引到贾母房中,黛玉见此时贾母、王夫人、凤姐并宝钗都在屋子里。诸人相互问了好,便坐定了。
贾母知道黛玉这次回府,必定是和宫中的事情有关。贾母原只是觉得陈妃糊涂,不该做下这样的事情,只是隐隐约约又觉得甚是蹊跷,一时间想起当日黛玉中了催魂香之毒的事情来,心中便有了数,忙叫人请了王夫人来,责问王夫人几句之后,王夫人便破绽百出,贾母气得不行,但是因事关重大,若叫别人知道这是王夫人想要害了陈妃,无意中却害到了自家的娘娘,恐怕贾府从此便无出头之日了。
贾母倒也不张扬,只按捺了下来,又细细问了王夫人,知道相关的人都已经在狱中服了苦役,皇上自从出事,便未再去看陈妃一眼,如今又叫人重重围住了陈妃的寝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想来陈妃是有口难辩。虽然不免留有隐患,但是只要忠顺王府那边快刀斩乱麻,尽快处置好了陈妃和北静王府,自己倒也不用太过担忧。
如今见到黛玉来了,贾母不动声色,对黛玉照常如故。黛玉本来开口想说元妃的事情,只是看王夫人在场,便想:“太太素日对我就冷言冷语,几次三番想要害我,只是没有得逞罢了。如今元妃娘娘出了事情,她自然是怨恨不已的。”因此倒也不提。
贾母同她说了一会子话,便推说累了,黛玉见今天来的不巧,只觉得甚是没有意思,便要辞了她们回去。正准备要走,突然见到王夫人身边的玉钏儿同她使眼色,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黛玉原没有想太多,只道是事关金钏儿推她下水,心中倒也想听听她说些什么。
黛玉既然这般打算,便有了主意,只“哎呦”一声,说身子突然有些不适,暂且往潇湘馆里休息一阵便是。黛玉从未装过假,如今说了这些谎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脸上却也感觉到滚烫,凤姐等人看见黛玉脸上又红又烫,只以为她病的厉害,忙七手八脚地扶着她到了潇湘馆。
玉钏儿见到黛玉要去潇湘馆,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因此便悄悄同王夫人说:“太太,林姑娘如今不好,我只扶了她回去便是,也算是太太尽了心了。”王夫人便许了。
到了潇湘馆,黛玉见凤姐、宝钗都在,玉钏儿倒说不出什么来,因此便叫她们回去忙了,又说自己今日出来,身边跟的人少,恐有什么意外,叫玉钏儿留下伏侍便是。
玉钏儿便上前一步,冲着黛玉说道:“幸好姑娘机灵,见我使眼色,这才留了下来。我这些日子跟在老太太、太太身边,自然也知道姑娘这次来是为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是极隐秘的,姑娘却是不知道。若不是见了姑娘,我无论如何都不敢说了出去,当日要是我泄露了出去,莫说太太不能饶了我,便是老太太也必是叫我死无葬身之地的。”
黛玉奇道:“太太是什么人,我心里是有数的,只是老太太素日里慈悲,如何叫你吓成这样?”
玉钏儿便道:“姑娘有所不知。前儿个太太被老太太传了去,却叫我们都下去,只留太太一个人在屋里说话。后来宫里来了人,说道元妃娘娘病得愈发重了,因此来请太太。我见到这件事情要紧,便大着胆子想来回了老太太和太太。”
黛玉听到玉钏儿说到这里,只觉得玉钏儿要说出来的话必定是极重要的,心里只扑通跳个不停,又听到玉钏儿回道:“我只靠得近些,便听到老太太大声训斥太太,说她糊涂,如何净想着拿药去害了陈妃娘娘,如今陈妃娘娘没事,倒反而害苦了元妃娘娘。”
黛玉一听之下,大惊失色,人一下子便坐了起来,一时间脑子中又回想起自己当日中毒的景象来,这才知道原来探春不过是受了王夫人唆摆,倒也身不由己。黛玉只定了定神,便拉住玉钏儿的手说:“你这一番话,此后也不要再说了,若是叫人知道,果然是谁都救不了的。”心中疑惑,又不免问道:“为何却又把这话单单告诉了我?”
玉钏儿只一下子跪了下来,说道:“原是我对不住姑娘。那日宝二爷娶亲,我听到姑娘同云姑娘说起要去看大奶奶,因怕太太心中犯忌讳,便跟太太说起。谁知道太太心生恶念,又偷偷地叫了我姐姐跟在姑娘后面,要将姑娘推下湖里。隔日我姐姐悄悄跟我说了,我这才明白,直说姐姐糊涂。没想到过了两日太太便说姐姐投了井。我心里知道这必定同太太有关,只是也没有办法,更不敢同老太太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