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在旁听了,便冷笑道:“你不要以为咱们是傻子,都不知道你的心思。老太太素来宠你,若是去问了老太太,这事情必定又是大事化小了。如今老太太在静养,我看有谁敢去扰了她的清静。”
凤姐知道贾赦等人有意不让她见到老太太,只是她也没有办法,如今也只能跟他们僵持着,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贾琏却又说道:“自古以来,妇人但凡犯了‘七出之条’,便随时可以休了她去的。你犯了嫉妒这一条,又妄自害了二姐母子两条性命,我如今休了你,就算是老太太知道了,也怪不了我。”
黛玉知道贾琏这话没有说错,她这些日子以来对贾府又心中失望,因此走到凤姐面前,拉了下她的衣袖,小声说道:“凤姐姐,你素日里对我好,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也一心为你。如今你看这府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又管的这样多,正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情,只怕你倒要担上极大的干系。眼下老太太还在,尚且护你不得,若是过些年,你只处在这样的境地,将来岂不是平白受苦?”
凤姐知道黛玉说的有理,只是她平日对贾府尽心尽力,如今得了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不服气的。况且她性子又要强,见到眼下围了这么多人看她的笑话,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因此听了黛玉的话,自己却不回应。
黛玉见她神色如此,倒也知道她的顾虑,又说:“我知道你是个心高的,只是若在这府上被这些人作践,倒不如走了才好。”
这话却是说到凤姐心坎里了。她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一心想着留在府上,任凭如何都不能被人休了离开,一时间倒是没有想到若留下来,以后必定是受尽别人白眼。她心中一番思量,反而觉得还是尽早走了才好。
凤姐主意已定,冲着贾琏说:“如今既然让我走了,日后就休想再求我回来。”
贾琏见到凤姐答应了,喜出望外,心中倒也没有什么留恋,便将写好的休书交给凤姐。凤姐看也不看一眼,只揣在怀里,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却又抬脚要往屋子里去收拾。
只见不知道哪里突然窜出个人来,冲着凤姐便跪下了,说道:“如今我在这府里也呆不下去了,倒不如跟着二奶奶一起走。”
凤姐冲着那人一看,原来竟是玉钏儿。凤姐知道玉钏儿因王夫人的事情,在贾府确实也已经呆不下去了,虽然她们素来没怎么接触,但此刻也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因此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说道:“这倒也不难。如今我既然走了,便将你一起赎了出来,你一个丫头,想来也不会有人为难。只是从此要改了称呼,不可以再叫我什么‘二奶奶’。”
玉钏儿见凤姐应了,贾琏又不阻拦,倒也十分开心。
平儿却又走了过来,说道:“我从前是姑娘的丫头,后来跟了姑娘进了这府里。如今不管姑娘到什么地方,我只跟着姑娘便是了。”凤姐想起素日对平儿不免有些吃醋,倒叫平儿受了些委屈,如今自己落难,平儿却仍然要跟着自己,心中便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只紧紧地拉住她的手。
贾琏倒是有些舍不得平儿的,如今见平儿也说要走,因此便要留了她下来。平儿却只当作没有听到,径自扶着凤姐进屋收拾了。
如今事情已经落定,园子里的人也慢慢散了。黛玉和湘云本是要来看望贾母的,如今见贾府闹了这一场,也没了心思,又等了一会,便同凤姐她们一起去了。
贾母这些日子见到贾府之中祸事连连,先是王夫人下毒之事真相大白,接着元妃又被御医误诊而死,眼见着如今府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颓败之相已经非常明显。贾母原本有心借着黛玉和水溶的事情笼络南安王府和北静王府,偏又被南安太妃不冷不热地推了回来,因此心中十分忧烦。没想到坏消息一个个传来,没多久又有人来报,说是迎春在孙府莫名其妙地死了,惜春心灰意冷之下非要出家去作姑子,叫她更有些承受不住。
贾母年岁已经大了,这些日子劳心劳力,又眼见着贾赦、贾政、贾琏各自不争气,贾母一时想不开,竟然又中了风,整日地躺在床上。贾赦、贾琏这些人见到贾母病了,居然都乐得开心,只觉得再也没有人能够约束他们,每日都在外面胡天胡地,直将贾府里面闹翻了天。
王夫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宝钗又刚进门没有多久,况且她素日里就温和,贾府的下人多是投机偷懒习惯了的,如今见到宝钗当家,便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再加上贾赦、贾琏在外面惹是生非,贾府里面的下人看了,岂有不有样学样的。因此日子久了,贾府竟也慢慢地乱了起来。宝钗有心无力,又要维持贾府的开销,自然觉得是十分吃力的。
这日宝钗正在房中算账,突然见到鸳鸯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宝钗从没有见过鸳鸯这样慌张的样子,因此便放下手中的事情,问道:“鸳鸯姐姐今天怎么不陪着老太太,竟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了?”
鸳鸯只急道:“二奶奶,老太太不好了,你且去看看她吧。”
宝钗见往日贾母平日里身子极好,如今虽然中了风,但是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事的,因此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现在见连鸳鸯这样稳重的人都急成这样,宝钗便知道贾母的情形甚是危急,当下也顾不得打理贾府的账目,便忙吩咐莺儿去请了太医过来,自己却又随着鸳鸯一起来看贾母了。
宝钗自从嫁了宝玉以来,本来是每天就要去向贾母请安的,只是最近接手了凤姐的事情,一直没有时间,贾母又成天不愿意见人,因此倒是好些天没有见到贾母了。如今见了贾母,只觉得她一下子倒显得憔悴了很多。
待到太医来瞧了贾母之后,便严肃地同宝钗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往日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只好生将养着,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如今她心情烦闷,又中了风,拖延了这几日,已经是非常少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