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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六尾重现

后来的日子,不经世的少女把卫斯哲留在谷中养伤,每日弄些野蜂蜜和山果地薯供他食用,带他游览谷中绮景,在溪泉流水边结伴嬉戏,在月光树林下促膝谈心,随着日子的推移,二人渐渐暗生情愫。从少女口中,卫斯哲知道古老村庄里有一种陋习,失去劳动力的老人,会被送到山崖峭壁间被称为“寄死窑”的山洞自生自灭。彼时身怀六甲的少女母亲未婚先孕受尽冷眼,任凭村中长老苦苦相逼,终不肯说出怀中胎儿生父是谁,最后遭到惩罚,被送入“寄死窑”。却不想上天恩泯,那“寄死窑”里居然藏着一只金刚,它把母女带到这个山谷,从此与世隔绝隐居于此。

卫斯哲问她:“那你有没有问过你母亲关于父亲的事?”少女摇摇头:“母亲从来不肯说。”她的目光投向墙壁上那副花叶织成的彩图,月亮下是一男一女的剪影,她低声道:“你腿伤也快好了,你要回去了是吗?”卫斯哲一颤,这几夜来他每晚听到山谷里有声音回荡,“羽森,快回来!快回来!”“导引”在引导他!少女脸上不知何时已缀满泪珠,“回心谷西边有一座转意岭,那里有条暗道可以下山,你可以从那里回黄金堡。”卫斯哲一怔,缓缓道:“我可不可以等你母亲回来,我想带你一起...回去。”少女头垂得更低,“我母亲回来过,她说转意岭上还有条小路,可以直达大岛的海边,那里有条船,如果你想带我走,就必须离开黄金堡。”她的脸像红透的云霞,她的声音有些颤栗,她在等他回答。

山谷里又响起呼唤卫斯哲回去的天籁音,清晰的“导引”在催促他!卫斯哲,在挣扎!带她走,离开大岛,去外面的世界!不,那会进入歧途,这是梦,是梦!他闭上了眼,“小萦,我想先回去一趟,你等我些时日,我一定会再来找你!”他狠下心,走出门外,皎洁的月色下,门边赫然矗立着一个阴影,模糊暗黑的一个女人剪影,“歧途人影”!她的声音冷冷道:“你不该伤我女儿的心!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卫斯哲耳畔,卫斯哲竭力不去看她,屋里传来少女低声的啜泣,卫斯哲心头似被针戳中,他强忍着不回头,大步向西边的转意岭走去。回心谷,转意岭?他怕一回头,自己便要回心转意!

卫斯哲离开了山谷,离开了少女,回到了繁闹喧嚣的黄金堡。街口有一家飘着“酒”字黄旗的酒肆,卫斯哲走近,招牌上烙着“永利酒肆”四个大字,正午时分,酒肆里坐满食客,他刚一进屋,里面竟响起一阵喧闹,“羽森!是羽森!”“羽森没死!羽森回来了!”“五年了,羽森还活着!样子一点没变!”五年?他感觉不过一月,难道真是山中数日世上多年?众人七嘴八舌拥着他朝他的家里赶,“家”?他还有家?有家的感觉是怎样?青砖小路的一侧出现了一家“金沙客栈”,一男一女迎了出来,“森弟!姐姐终于盼到你回来了!”女子冲上来抱紧他,她的脸,居然是苏曼!“森弟,你可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你姐姐有多想念你,天天以泪洗面!”男子对他说道。苏曼抹了抹眼泪,“森弟,快拜见你姐夫。”“姐夫?”卫斯哲看向男子,眼里露出惊讶,那张脸,是年轻了的向龙升。

入夜,姐姐替她收拾好床铺,嘱咐他好好睡一觉,看着苏曼离去的背影,卫斯哲有些怅然所失,他闭上眼,他知道,夜,很快便会过去。但是,这一夜,却似乎特别漫长。待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身体被五花大绑,置身一个偌大的院落,眼前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姐姐哭泣的声音传来,向龙升狠狠盯了她一眼,走到卫斯哲跟前冷冷道:“森弟,你知道堡中的规矩,任何人发现‘六尾’的踪影都要即刻向族长报告,可你,却有意隐瞒!你看,这是什么?”他扬起手,手上多了一个花环,那是小萦送给卫斯哲的一个用奇花异叶编成的花环,向龙升冷道:“这是你姐姐替你收拾衣囊时,我无意发现的,这花环上的七彩花叶,根本不是花叶,而是‘六尾’的鳞毛!你找到‘六尾’了?你是不是想一个人私吞!”卫斯哲惊奇的看着花环,小萦?回心谷?“六尾”?“没有,我从来没见过六尾!”任凭他如何申辩,却无人相信,他被族长罚入了地牢。

族长长着一张金先生的面孔,他的声音嘶哑阴沉:“羽森,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你若说不出这鳞毛的来历,三天后,巫师会为你进行升天火葬!”卫斯哲的心沉了下去,他失去了自由,他再也不能回到回心谷,他违背了他的诺言。他怎么能说出鳞毛的来历,怎么能让可怕的族人找到回心谷,找到小萦,不管小萦知不知道“六尾”行踪,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小萦!

地牢里一团漆黑,时间仿佛停顿了,漫长的揪心和等待,终于,有人来看他。是姐姐。苏曼边哭边道:“森弟,如果你知道‘六尾’在哪,就告诉他们吧!姐姐不想失去你,你告诉姐姐,那鳞毛是从哪来的?”卫斯哲看着这熟悉的面孔,她身上却是陌生的懦弱和可悲,他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姐姐走后,姐夫来了。向龙升对他道:“森弟,人人都知道只要捉住‘六尾’,掏出它的心吃掉,就能获得长生和神力…你如果知道它在哪,你告诉姐夫,我们利用族长的力量捉到‘六尾’,你我再杀死其他人平分它的心如何?”卫斯哲眼里冒出愤怒的火光,这阴险恶毒的人根本连提都不提姐姐!

漫长的昼与夜,不夜人再也不张口,他忘却了时间。等待他的是一场烈火,一场与这“世界”的告别,他失去了超人的本领,无法逃离,无法挣脱这结局,他再也回不到那个地方,见到心上的人儿,魂牵梦萦的小萦…眼底出现了那场绚烂的火葬...门开了,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进来,她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是姐姐。“森弟,跟我回家吧。”

一轮白日,街道空旷无人,死一般沉寂。卫斯哲问:“堡中的人呢,都去哪了?他们不是要烧死我吗?”姐姐呆滞的看了他一眼,把手指向东边,卫斯哲顺着手看过去,东边的天际化成了黑云,黑云下似有滚滚浓烟,仿佛一场浩劫的大火,把天空都烧成乌焦。那里,那个方位,似乎正是,回心谷!姐姐的声音传来:“七天前,他们要把你火葬时,堡中来了一名穿彩裙的少女,她说那个花环是她给你的,她知道‘六尾’在哪。所有男人都跟随她去了,去的那个夜里,东边的山谷里突然冒起冲天大火,大火烧了两日两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堡了,妇孺们都去东边找他们的男人去了,可我知道,他们再也不会找到...”卫斯哲呆呆看着前方,小萦又出现在眼底…他发疯似的冲向东边,回来的那条路明明记在心里,为什么找不到?回心谷去哪儿了?转意岭去哪儿了?

他失心般的在森林里晕头乱转,他找到一条小路,一路狂奔,居然,来到了海边,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荡起绚烂的金黄,海边的沙滩上,静静的搁浅着一艘木船。“那里有条船,如果你想带我走...”少女脸上的红霞映入脑海,卫斯哲一声悲鸣,泪水夺眶而出。寻他而来的姐姐从身后抱紧他,“这座岛上,人们一辈子都在找‘六尾’,他们实际要找的,是心中的欲望。”姐姐湿热的嘴唇紧贴着他的耳,“很早以前,我听过一个传说,说一座岛上有一个古老的村庄,村庄里有一个绝世美丽的女子,岛上所有男人都想娶她为妻,可有一天这未出嫁的女子竟然怀孕了,她宁死也不肯说出那男人是谁,嫉妒又愤怒的人们,最后把那女子送入山崖绝壁上的石窟里自生自灭。此后这座岛上开始流传一种说法,说让美丽女子怀孕的,根本不是人,是一只叫‘六尾’的神兽,这神兽身上长着七彩的鳞毛,掉落的鳞毛会化为奇花和异叶。男人们咬牙切齿发誓要捉住这只神兽,吃它的心喝它的血,渐渐的,人们开始说,‘六尾’的心可以让人得到长生和神力。人们开始不停的,寻找‘六尾’...”

卫斯哲双眼空洞的望着大海,传说,真的只是传说吗?魂牵梦萦...“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那暗黑空灵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他咬紧牙,心口传来一阵刺痛...他转身拼命向山顶跑去,任凭身后的姐姐如何呼唤,他也没有停下脚步。这世上,有一种幸运,叫两情相悦,一见钟情。有一种幸福,叫好事多磨,失而复得。有一种遗憾,叫当时不能,回心转意。

卫斯哲奔上望亰崖,用藤枝结绳,扶崖而下,他的心被一团烈火炙烤,他要找到那个山洞,回到回心谷,回到她身边。耳际传来姐姐撕心的呼唤:“森弟,你在哪里?回来啊,你不要丢下姐姐!”卫斯哲蒙蔽了心神,朝那歧途而去。蓦然,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团黑影,那只金刚!它朝他冷冷一笑,露出锋利的獠牙,一口咬断了他缚身的藤枝!他悲呼一声,眼里结满眷恋与不舍,天旋地转中坠入茫茫深渊。

猛的一下,卫斯哲从造梦机中醒了过来,两行泪水流下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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