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高空上，一颗细小的晶体正快速地下落着。
晶体的形状并不规则，就像是被从什么上切下的一角。晶体的颜色也很怪异，通体呈黑色，却让人感觉不像黑色，它太黑了，就像一个幽深的洞口，洞里深不见底，仿佛任何东西掉进里面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被黑暗完全吞没。
晶体很快便到达了距离地面不远的上空，极速地射进草丛里，碰到了地面，却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小洞。在草的遮盖下，晶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
数百年后。
山上的树林中。
“啾啾，啾啾……”红羽奋力地飞在青寒后面，虽然翅膀被雨淋湿，但是奋力之下依然能飞，它一直在急促地鸣叫着，似是呼唤，似是哀求。青寒却仿佛没听见般，只是往前走。也许是看不清路，也许是不在意了，他身上已经湿透，衣服被路上的枝桠、荆棘挂破，身上几道血迹，也没管，只是沉默地向前走着。
……
冰冷的气息直透入身体，青寒低下头，茫然地看着身下。这是几座山的中央，与众不同的是，这里是一个深渊，周围温度异常低，却生长着许多树，且比起其它地方的树更为高大。
“啾啾，啾。”
叫声突然停止，红羽迅速地飞过来咬住青寒的衣袖。只是，已无济于事，青寒的身体倒向了山崖之下的深渊……
风在耳边狂啸，青寒闭上眼睛，心中已空无一物。
“在一地生，又在同一地死，好像是很多人都奢求的。”
……
耳边一声朦胧的巨响，同时意识变得模糊，最后归于平静。身体的剧痛，让青寒睁开眼睛，一瞬间，摊开的鲜红，深深地刺入眼中。然后，青寒本就模糊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
……
再次醒来时，一片晶莹剔透的蓝映入眼底。青寒起身，环视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身体的一切都恢复如初，青寒没有检查身体，只是站着，漠然地看着陌生的周围。
“我已经死了吗？这就是死后归处吧。可是，为什么还要有归处，都消失不是更好吗？”
这里仿佛是一个冰的世界，一切都被冰覆盖着。四周一片黑暗，只有青寒周围的冰有着光亮。青寒的面前是一面冰壁，有着深不见底的蓝色。四周虽在黑暗下，但由于有青寒周围的光亮，景象模糊可见。在青寒的左右方不远处，也是两面冰壁，只有身后和上方，漆黑一片，似乎通向深处。
冰，闪着淡蓝色的光芒，展现出梦幻般的美。青寒慢慢地走向面前的冰壁，曲腿坐下，凝视冰壁，没有去察看周围的好奇心。
痛苦的画面一直在脑中重复着，折磨着他的心。
那时候，黄昏已至，天色黯淡。
“咔。”最后的一根灌木在青寒柴刀下断掉，加上之前四处的枯树枝、活树枝和灌木已然足够了。砍柴并不麻烦，不是总要砍树，而是主要砍一些较为低矮的灌木，甚至有时不用砍，只用捡地上的就行。
青寒收集到的系成一捆，将柴刀插进里面，把它背起，向山下走去。
走在油绿的田野间，青寒回头望了山一眼。那几座山立在那里，就像块巨大的黑布，挡住了阳光，使得山下比其它地方更昏暗。
一只红影在眼前划过，是红羽飞了过来，有些不同寻常，不停地叫着。
“怎么了？”青寒觉得有些不对劲。
“啾啾，啾啾，啾啾。”红羽朝一个方向飞，小脑袋还不时往后张望。青寒会意，快步跟了上去。红羽飞了一段时间，突然停了下来。青寒也停下，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那是村子的方向，那里，一条巨大的黑烟挂起，涂黑了一片天空。青寒疑惑地自语道：“难道是谁家着火了？怎么会这么大。”然后跑向河边，砍断一根巨大的柳枝，在河里蘸了水，立刻向村子奔去。
背上的柴压着，柳枝在草地上磨檫着，耳边的风声呼啸着，青寒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因为，那条黑烟越来越粗壮，几乎遮住半边天。
柳村。
不知为何，村子燃起了大火，滚滚的热浪将村子周围的草烤得蔫掉。村中房屋，即使是柳树这种一般的火烧不着，最坏枝叶被烧光的东西，都从上到下被火焰包围。或许，这里将不会有一个活物，一切都会化作灰烬。
……
青寒喘着粗气，站在着火的村前，那捆柴连带柴刀已经扔了，只剩下手中蘸水的柳枝。红羽一直都在后面，叽叽喳喳地叫着。
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淌，模糊了青寒的视线，眼中的一切好像是幻觉，但温度却又是那么真实，将心烤着……
泪更加汹涌，让眼中的一切更像幻觉。青寒拖着那根柳枝，扑向火焰，想将那幻觉打破。然后，或许一切就会再次回到从前。
柳枝碰到火焰，却没有幻觉的破碎。蘸了水的柳枝，仿佛干草般，瞬间被点燃，青寒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拍向火焰……最后火焰顺着柳枝烧向他，他只能失魂落魄地扔掉已经无用的柳枝，在原地站着，一动也不动，盯着大火中的村子。红羽飞过来，用嘴咬住青寒的衣袖往后拉，青寒才到远处去站着。
凝望着村子，青寒的脸上泪水横流。
”怎么会这这样，全村都着火，还是那么大的火。为什么村子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一定所有人都活着，只是打水去了，很快会回来救火的，一定是这样，一定。”
只是，真的是那样吗？
破碎的宁静，如同很多被摔碎的东西一样，也许再也无法复原了。
……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夜已深。
一层厚厚的灰烬覆盖了原来柳村的所在，死寂般的安静。除了青寒，没有一个人还在这里。
双眼空洞地望着灰烬，青寒的眼中已没有了泪，泪已流尽，与之一起的还有很多。
……
风突然间吹起，黑暗的天空中乌云也在聚集。风很大，呼啸着将灰烬吹起，带着满天乱舞。青寒站在其间，全身粘满了灰，他让红羽过来，把它握住，用双手把它护在胸前，却没护住自己的眼睛，眼睛依然望着那里，任灰烬吹入。一层层灰被吹起，渐渐地，烧焦的土地，乌黑的石块，支离的残骸裸露出，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只有死气的萦绕。青寒的眼角流出两行血，已经有太多太多的灰飞进他的眼中。
“啪。”“啪。”
稀疏的雨坠下，落在地上，润湿灰黑的地面。只是一会儿，雨珠顷刻间塞满了天地，之间似乎没有丝毫缝隙，如同天地间装满了这雨。被身上的凉意从浑浑噩噩中刺醒，青寒看向前方，却是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也许是太黑，也许是眼睛……
“瞎就瞎吧！”青寒轻声呢喃道。把红羽放到面前，说：“你的羽毛还没湿，快点去找个地方躲雨，不然没干之前怕是飞不起来了。”说完，将手放看，让它飞起。
“啾啾，啾啾……”红羽在青寒的上空飞着，不肯离去。
青寒没理它，靠着模糊的视线，自顾自地，茫然地向一个方向一摇一晃地走去。
黑暗中，只有雨声，与被掩盖在其中焦虑的鸟鸣声。
从痛苦的回忆中醒来，青寒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冰壁。
“我就看着它，如果永远，就永远吧。”青寒看着冰壁，绝然地想。一双眼睛，一面冰壁，或许，将永恒的相对……
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月，更也许是一年。青寒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黑暗再度吞噬他的意识。
……
不知道是多少次醒来，青寒睁开眼睛，映入眼底的依旧是冰壁的淡蓝色。无数次，他再也没有动过，冰虽晶莹剔透，却并不能清晰地照出青寒的样子，在冰壁上只有一个模糊得看不清的身影，从这找不到时间的变化。青寒的眼睛，一直反射着光芒，呈现出冰壁一样的淡蓝，好像这冰壁的光芒浸透了他的双眼。光明与黑暗的交替，清醒与昏睡的轮回。在这仿佛永恒的时光中，它们也仿佛永恒，不曾变过。或许，已经是永恒了……
……
查觉不到的时光在流逝，黑暗又一度吞噬青寒的意识。
……
在阳光的照射下，冰冷的山崖展现出来奇异的活力。在冰冷的温度下，树木丛生，枝干盘曲，绿叶层叠，比起山中其它地方更加繁茂。青寒无端地出现在这里，还像之前一样坐在地上。刺眼的阳光令青寒有些不适，稍微地偏过头，避开从树叶缝隙里透过来的阳光。
待适应了周围后，青寒站起来，眼中的世界很陌生，而又很熟悉，就是那个本以为已经从中离去并再也不会回来的世界。青寒看着身下的深渊，自语道：“青寒崖，为什么我还在这里。”忽然，他看见一根卡在崖边的石缝里，已经黯淡无光的羽毛，仔细看还能辨别出原来是红色的。
青寒突然想到那一摊鲜红，那应该是血，可那不是自己的，因为那一摊鲜红好像离自己很远，那么……“是红羽，红羽死了吗？”青寒怔怔地看着那根发白了，快认不出来的红色羽毛。
……
“看来，已经过了好久。”青寒回过神来，看向深渊，又看向一棵棵树的树干，最后坐下，看向远方，柳村的方向。眼睛，再一次茫然失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