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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的背紧靠着墙,享受阴暗的岩石传递的阴凉。他已经不在去想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他只知道,他挂在这堵墙上是幸福的。他甚至不想下去。他的脚趾有足够的力气攀住那树藤。那些繁盛的树藤已经爬上墙的身体了。也许它们是情人吧。他感觉,他背上的印记苏醒过来,是啊,它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阴凉的恩赐。他隐约的听到了那印记打哈欠的声音,那些印记伸着懒腰在他的背上俯起身来。他不去想那尊懒惰的植物。任由它在他的背上蔓延繁殖。

他忽然感觉他脚缠绕的藤开始飘离这堵墙,他的背上的植物繁盛的生长起来了!错综复杂的枝条攀住了那岩石,一路爬上去。树的藤被它的枝条覆盖住,那些黑压压的枝条一路压过来。他感觉他的身体一点点的下沉。也许是那树藤要断了!

他瞬间恐惧起来,树藤要断了,他将要跌落下来。那么高的墙。他清晰的看到他的头颅下的巨大的岩石,他就是踏上这块巨大的岩石,轻轻一跃,跃上这高高的墙的。他的头颅就要撞向那块巨大的岩石。他已经感觉到血液的味道了,他想起那个午后,血液涂在脸上的血腥的味道。他的手臂并没有向慌乱的小树那样摇摆,他的手臂贴近身体,背在背后。他要跌落下来了,他的姿态像一只坚毅的夹紧翅膀停止飞翔,然后像只岩石一样坠落下来的飞鸟一般。那树藤,一点点的离开墙,他感觉他的身体一点点的离开墙壁。他在等待那一刻,树藤绷断的那一刻,然后,像个折了双翼的飞鸟一般跌落下来。

他的身体停止了偏移,他背上的植物已经紧紧的攀住了墙的身体,他脚上缠绕的藤还在远离那墙。砰,他听到一声巨响,那树藤不堪重负,终于绷断了,那树藤仿佛积攒很多的力气,绷断的树藤高高的抛向天空。然后,一直在空中悬浮着。他伸出背在身后的手臂,他以为他就要在墙壁上跌落下来了。

然尔,他感觉他的身体一沉,他的鼻尖就要碰到那块巨大的岩石了。他的身体被弹了回来,他的身体依然倒挂在那堵墙上。他背上的植物的藤那么坚韧,那些树藤成功的袭击到了墙的头颅上。骄傲的的立在上面。

他感到他依附的墙仿佛颤抖一般,像是人心碎时的搐动。他看看对面的那棵树,它断了的藤还在空中悬浮着。它沉默不语,它被打败了。那尊植物成功击败了它,占有了他的情人。他细细的观察对面的那棵树,他发现树干上有很多疤痕一般的眼睛,那些眼睛里流出了晶莹的液体。

他遥远的看见男人赶来。

他不害怕,只是感觉有点遗憾,没有能在这堵墙跳下去。哪怕跳下去死去了也是幸福的。坠落的那一刻最幸福。像只幸福的鸟,在空中毅然坠下大地,接受大地的拥抱。他活动一下身子,一切像一个梦境一般,他感到身体里的骨头的酸痛的伸个懒腰。他看不到阳光,墙遮住了所有的阳光。他的眼前是阴暗的,在阴暗的角落里,他背上的植物才成功打败了墙的情人。

男人赶来了,很轻松的把他在墙上取下来。仿佛取一件挂在墙上的物品一样。是啊,他那么弱小。

他看到男人平静的脸。男人的身后并没有那些气急败坏的美丽的驴子和麻木的暴徒。男人的大手伸了过了。他以为那双大手会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他此时倒挂在墙上,动弹不得,像一块挂在钩子上的鲜肉,等待狼的宰割。

男人拿住他的身体,把他取了下来。他感到了身体撕裂的声音,他猜想撕裂声的来源。是那些印记。他的背上的印记已经在墙上繁盛生长起来了,在阴暗的墙上生长起来了,它的根已经扎在了墙的缝隙中,它的须已经翻越了这罪恶的墙,伸向墙的另一面。

他没有感到身体撕裂的疼痛。只是那尖锐的撕裂声让他的心搐动了许久。他默默的看墙上遗留下来的痕迹,植物的绿色的血液的奔流,在墙上流淌,墙像是沧桑老人的脸,流淌绿色的泪。

他像挂在墙上的风筝一样被取下墙来。他站在地上,世界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他感到了不习惯,他向前走了几步,像个木偶一样的走路。他自己感觉到了滑稽。忍不住笑起来。

男人没有笑。

男人没有问他为什么逃出来,男人附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告诉他。

孩子,记住。埋伏,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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