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站起来行了个礼，总管拿着架子说：“坐下吧。”
李俊恭顺的说，“我是阮州人，家你常和北京的商人有生意上的往来。其间多蒙周大人提携照顾。如今年刚过，家父不忘周大人的恩德，特派我前来给周大人道个晚年。”
总管沉沉的“嗯”了一声，等着李俊继续说下去。
李俊说：“小人遵从父亲的意思给周大人带来了一些家乡特产，小人又自己做主给周大人单独备了一份薄礼。”说着李俊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隔着桌子递给了总管。那总管看到银票，像个妓女看到银子一样，脸上笑开了花。
“不知你的特产在何处？”总管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仿佛很累一样，微微的喘着气。
“小人的礼物要面呈周大人，不便之处还望总管海涵。”李俊诚肯的说。
总管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说：“这很正常！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看看大人回府了没有。”
周大人并没有出去。总管打头阵，这只不过是一个套路。看看来人是不是有油水，如果是个不懂规矩的穷酸，那连真佛都看不到，就被总管打发了。
一个小厮推开门对李俊说：“大人请你到书房。”
李俊刚一进那个挂着‘读书识礼’的书房，就看到了一身锦缎便服、面白无须的老人端坐在一张檀木雕花椅上。
李俊深施一礼，周大人面带一个读书人的高雅的笑，看着这个素未曚面的年轻。双手一抱拳说：“请坐，老夫久操政务，对一些江湖朋友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敢问令尊是？”
“家父姓林，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李俊边说边观察着周大人的脸色。只见那张脸从一开始的白到现在还是一成不变。他心想，直是老狐狸。
周大人想到了被关在大牢中的林宏坤。这个人不简单，他和朝中很多大员都有瓜葛。如今他落难了，很多人为了自保，都不曾来看他一次。不过周大人也没让林宏坤吃太多苦头。和乱匪有关，这本身就是个死罪，连大赫都不能免了他。所以周大人想，自己也犯不上和一个要死的人过不去。
此时，他装着猛然大悟的语气说：“哦，不知令尊一向可好。”
李俊说：“家父在京中的生意有点小难处，还望大人能多多关照一下。临来之时，家父一再叮嘱，要小人替他给大人问安。”
说着，他把一张印有瑞丰银庄的印戳的银票双手呈到了周大人面前。周大人一看拍案而起。
“我看你的父亲不是什么生意人吧，他是被我关在大牢中的林宏坤对不对？”
李俊面不改色的说：“大人明鉴，的确是。他也不是我的父亲，我只是他家的一个小厮，他被当成是乱匪。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们也不指望大人能放了我们家老爷。这是大罪，我们知道。但烦请大人能在老爷被送上刑场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别让他吃太多的苦头。”
周大人端坐着，一脸怒气未消。他说：“把东西放下，我会网一面的。”
李俊退了出来，觉得清朝的官员真虚伪。
在回客栈的路上，李俊顾了一辆马车。事情已经办完，这个地方就不能多留了。来到客栈中，见珠儿已经收拾停当。就让提着那一包衣服下楼退了房。
一路无话，离到阳关还有两天跑程时。李俊给赶马车的结了帐。就和珠儿徒步身阳关走来。
李俊对珠儿说：“现在是乱世，你这么一个俏人儿走在我身边，我总是提心吊胆的。”
珠儿两步走到李俊前面，猛地停住身，回过头来问：“你说我的屁股小吗？”
李俊一听，差点笑背过气。“不小，我从来没说过小啊！”
珠儿一听，高兴的跳了起来。在他们那里，屁股小就代表着生育能力不强。男人们都不喜欢就屁股的女人，所以珠儿才一直这么在意。
“把你换下来的那身衣服给了拿出来。我去换上，这样你就放心了。”珠儿说。
李俊一想，这个主意不错。就地打开包袱，拿出那套厚衣服，让珠儿走到一个树后换上了。当珠儿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从树后走出来时，李俊把一顶帽子扣到她头上，并为她摘去了耳钉。
“这样才完美。只不过你太小了……”
李俊的话还没有说完，珠儿就气的呶起了嘴。“刚才还说不小，现在又来打击我。你安的什么心啊！”
“我是说你长的娇小，好看，不是说你的那些部件小。你别瞎想啊。”李俊赶紧辩解到。
珠儿故意不理他，一个人扭着大棉裤走在前面。李俊跟在后面，不停的叫：“珠儿，珠儿，你等等我啊。”
就在这时，一队清朝官兵策马从这里走过。一个官兵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就对已经跑过的那些个人喊到，“这里不是有两个，抓回去两个。我们也少做点难。”
这些人听到叫声全都回过头来，看到李俊和女扮男装的珠儿两个人细皮嫩肉的。就问：“你们两个是童男吗？”
珠儿一听稍微愣了一下。倒是李俊反应快一点。“军爷问这些干嘛。”
“娘的，就说是不是，那里那么多屁话。”
珠儿一听就生气了：“是，又能怎么样！你们不会是想喝我们的童子尿吧！”
只见那个领头的人气的脸气发青，正待发作。被一旁的人按住了，小声对他说：“现在这年头，找童男那有那么容易。还是忍忍吧。找个人先把他们两个送回去。我们再去找八个，完成任务就行了。这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于是，那个领头的就派了一个人送李俊和珠儿进军营。
一路上，珠儿一句话也不说。她怕一开口就露馅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装成一个男人，不过话已出口，就得硬着头皮装下去了。
李俊问那个和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士兵。说：“军爷，你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啊？我们又不犯王法。”
那个士兵也是个分健谈的人。他说：“放心吧，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就是让你们去凑个人数。如今，西北叛军逼近阳关。枯木道长已经摆下了一座‘烈焰枯尸大阵’。”
李俊听着这士兵说着，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一眼珠儿，珠儿也和他一样紧张。
“枯木摆阵和我们有什么前系。抓我们干嘛？”珠儿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士兵呵呵一笑接着说：“那个该死的道士，说什么非要阳男。弄了八千多个童男，他在那里做法。装神弄鬼的搞了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鸟用。昨天有十多个人童男结伴跑了。所以罗大人让我们几个出来抓童男。想抓孩子，又不忍心。不过年齿稍大的都一般都被妓女破了童子身了。真是难为人啊！”
“如果不是童男会怎么样？”李俊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听别人说，如果不是童男，那枯木就会一命乌乎。”
李俊和珠儿一听，心里想‘这不是天赐良机嘛’。
没有人再谣传关于马慧娜的风言风语。她为这个松散的队伍带来了三天的凉爽，却使自己虚脱过去。
所有的士兵轮流抬着她，认为这是一种荣耀。马慧娜有气无力的躺在简陋的担架上，感动的不得了。她忽然觉得，这些平日里比女人还爱嚼舌根的粗鲁汉子，都是如此的可爱。
离阳关越近，大地越热。一路走过来，刚刚泛青的草皮都开始发黄了，整个开阔的草原留下一条橙色的带子。像秋天单单走了一条线一样。
这天早上，林百灵被炎热炙烤的无比烦燥。其实所有都一样，都像破口大骂一番，不要对相，就那么对着虚空发泄一番也好。可他们都知道，这样做也是于事无补。
马慧娜忽然感到担架忽一沉。一抬着担架的士兵晕了过去。又一个人过来接过担子。这样的事情已经不足为奇了，人在接二连三的倒下去。这些不知道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折磨的人，此时却没有一个心生退却的。
第一个人倒下时，士兵还呼叫着随军而行的男觋，让他们来为昏过去的人施法救治。男觋用一把尖锐的小刀划破那薄薄的皮肤下的凸出的血管时，一股沸腾的鲜血把男觋的脸上烫了几个大泡。
第二个人倒下时，士兵依然叫喊。但结果和第一个一样。第三个倒下去……第四个……第五个。
没有人再叫了，那不是瘟疫，不是绝症，只是脱水而死。这些死去的人，就被安放在他们走过的并倒下的路边。没有人再喊叫了，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下刻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百灵浑身又脏又粘。她以为自己从里至外，已经开始发烂了。有很多天她都没有小便了，偶而尿一次也是黄腊腊的尿水。她知道，所有的人比她也好不到那里去。
她们几个身怀异能，却是肉身凡胎。经受不起这样的折磨。这天早上，马慧娜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反对再让别人抬着，这几天下来，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她固执的从担架上下来，从像蒸笼一样的袖管里拿出萧管，刚放到嘴边就被林建威一把夺了过去。
“你不要命了。你别这样，这样挽救不了我们，只能白白搭上你一条命。”林建威的吼声，把那些吓人的怪物吓了一跳。
马慧娜看着动了情的林建威，心里又是一酸。
当马慧娜刚把萧放到嘴边时，清凉的春雨忽然徐徐撒落。人们高举双手欢呼着，仰着头任雨水打湿自己的脸。刚开始，雨点落在散发着热气的地上，还升起一层迷蒙的雾气。直到雨水打挂满了草叶，很多人还没能让自己的亢奋平静下来，还在草是上打滚。
林百灵一直都是一个忘情的女人，忘情是对一个人的专注与专一，而不是绝情。身处一种欢乐的环境之中，她马上就能忘记刚才的痛苦。这场春雨降落在傍晚时分。军队已经安下营寨，她听到外面的一阵阵的欢呼声，就和召树屯走出大帐。当第一滴雨水打到她的脸上时，她确信，那滴水珠没有滑落，而渗进了自己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