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瑶看着面前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拄着一根拐杖的老人，当年叱咤商场，如今却是已步入垂暮，可眼神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期待。
几乎没有犹豫，韩雪瑶点点头，“我喜欢向凯。”
“只是喜欢？”向老爷子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皱着眉。
韩雪瑶突然就想起向凯围着幼稚的卡通围裙，为她洗手作羹汤的样子；想起向凯倚着车子，在楼下静静地等她下班的模样；想起向凯站在烟花之下，拥着她温柔得无以复加的神情……
向老爷子抿了一口茶，瞧着露出一抹不经意的微笑的韩雪瑶，心中了然。
“对我来说，向凯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韩雪瑶沉默良久，终于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我可以放心地把向凯交给你吗？”向老爷子看向韩雪瑶，“我没有多少日子了。”
韩雪瑶的眼角轻轻跳动了一下，向凯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向老爷子并不在意韩雪瑶的惊异，自顾自的说下去，声音中带着一点沙哑，“向凯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有什么小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呀，现在一心扑在你的身上。可是，丫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想进向家，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韩雪瑶垂下眼帘，并不说话。
“不过，放心，你这孙媳妇，我认了。”向老爷子见韩雪瑶神色未变，宠辱不惊，对她的好感又升了几分、
“您为什么要帮我？”韩雪瑶犹豫了几秒，还是问了出来。
“我没有帮你，我只是帮向凯而已。”向老爷子目光有些悠远，“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让他收了心的人。”
顿了顿，向老爷子收了笑容，“说起来，这还是我的错。当年，若不是我逼着向凯他父亲选择了联姻，他也不会对家庭毫不上心，一天到晚只懂得工作。向凯也被他影响，从小就学会游戏人间。但我不希望这孩子也变成那种无心之人……”
向老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韩雪瑶。
在韩雪瑶的记忆之中，父母一直都是相亲相爱的，即使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彼此，可是……
若婚姻没有爱情的维系，那么利益也是可以的吗？
突然之间，韩雪瑶想起苏墨说过，“所谓的豪门，不过是外表看起来风光而已。”想起向凯，居然不自觉的心疼起来。
“我会好好地和向凯在一起的。”
韩雪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坚定而勇敢。可这个世界上，往往有那么多的意料之外。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向凯蹑手蹑脚地蹲在书房门口，听了许久，可无奈书房的隔音效果太好，硬是什么也没听见。正当他琢磨着想个什么理由“闯”进去时，“啪嗒”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扑哧……”韩雪瑶见到向凯那副“小人”模样，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丫头，怎么了？”
韩雪瑶瞥了一眼迅速站起来，朝她使着眼色的某人，“没什么，向爷爷，您歇着，我去厨房看看。”
向凯乖巧地跟在韩雪瑶的身边，“小瑶，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韩雪瑶偏过头，回以一个微笑，“你想知道？”
“恩恩……”
“秘密。”韩雪瑶看着一脸沮丧的向凯，心情大好。
一老两小，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吃完晚餐，“向凯，送雪瑶回去。”向老爷子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向爷爷再见。”韩雪瑶看着满头银发的老人，由衷地尊敬。
“这时候还叫向爷爷，直接喊爷爷不就行了。”向老爷子怕怕韩雪瑶的手背，笑得舒心。
“爷爷……”韩雪瑶红着脸，向凯却听得极为得意，笑得傻傻的。
把韩雪瑶送回了家，又在她的小公寓磨蹭了好久，向凯才依依不舍地回别墅。
一开门，便看到向老爷子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回来了？”声音有些低沉。
“爷爷，你在等我？”
“坐。”向老爷子指了指身侧的位置，看着向凯的眼神异常清明。
“我明天回瑞士。”向老爷子淡淡地说着，好像局外人一般镇定，“医生催我赶快回去，果然人老了，不中用喽。”
向凯一瞬间的沉默，过了很久，才涩涩地开口，“爷爷，我送你吧。”
向老爷子摆摆手，“不用，你呀，看好自己媳妇就好。”
“雪瑶这孩子，我很喜欢，不过，能不能抓住她，还要看你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
“爷爷，放心吧。”向凯笑了笑，自信满满。
于是两天后，韩雪瑶坐着向凯的车子回家，问起向老爷子的时候，得到的回答自然是“爷爷已经回瑞士了。”
“什么时候？”韩雪瑶讶异，前天才见面，怎么……
“昨天。”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你也没问呀？”向凯无辜地看着韩雪瑶。
韩雪瑶扶额，“至少也去送送爷爷啊！”
“咱爷爷已经放出话来了，送他免了，我只要守着你就行。”
向凯说得极其豪迈，韩雪瑶却被“咱爷爷”三个字囧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了，小瑶，周六有空吗？陪我参加一个宴会？”
“是要去为你的表哥接风洗尘吗？”
“你怎么知道？”向凯困惑了一会儿，随即想到苏缓也要去，便也了然，“跟小缓结个伴吧？”
“好。”即使她不喜欢这种场合，可终究是要适应的。
但是韩雪瑶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人生轨道会被这次的宴会改变。
周六的晚上，韩雪瑶坐上了向凯的车，往“江南”驶去。
虽然表面上这只是一个洗尘宴，可B市一大半的商界要员都聚集在这里。人人皆是盛装而来，三五成群，觥筹交错。
当韩雪瑶挽着向凯的手走进那水晶宫殿一般的大厅里时，喧嚣中有了瞬间的静默，然后是更加热烈的喧嚣。
不断有人上前寒暄，看到向凯身旁的女子，都是相当好奇。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白色礼服，可是配上淡雅的妆容，看上去却是出水芙蓉般，即使是站在向凯身侧，也丝毫没有被掩盖掉光彩。
看两人动作之间透露着的亲昵，多少能猜到他们的关系，都是些玲珑剔透的人，即使看出来，也不会贸然说出来，只是不时瞥一眼韩雪瑶。
周旋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有了次喘息的机会，韩雪瑶挣扎了下，将手从向凯的臂弯里抽出。
向凯低下头，墨黑的瞳孔带着些晶亮，极为柔和，“去哪儿？”
“我还是去找苏缓吧。”总算是盼来了苏缓，这时候不走，更待何时？
“那好，我过一会儿再去找你。”向凯低着头，呵出的热气扑在韩雪瑶的耳侧，酥酥痒痒的。
远远地就看到苏缓，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蓬蓬公主裙，薄薄蕾丝纱边层层叠叠的撑起，覆上了膝盖，越发称得亭亭玉立。头上戴着小巧的Chaumet Frisson钻冕，显得甜美而纯真。
韩雪瑶刚开始还能维持着笑意，等走到苏缓身边，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他乡遇故知”一般，紧紧地抓住了苏缓的手，压低声音，“你可总算是来了。”
顾铭知道这两个人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也就放任她们待在食物堆旁，自己则端着一杯香槟，和向凯会合去了。
“雪瑶，老实交代，你和向凯怎么样了？”苏缓幸福地捧着提拉米苏，可一边居然还能腾出脑细胞，展开“八卦追踪”。
“前几天去见向老爷子了。”
苏缓一挑眉，“挺好，准备什么时候嫁进去？”
韩雪瑶没搭话，浅笑着，抬头瞧着不远处的向凯。
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俊朗的面容，并不是在她身边时的无害温和，反而带着一种王者之气，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自然而然的华贵气度，令人移不开面容。
他与生俱来便是站在高处的人物，这才是真正的向凯。
这样出色的男人，当初究竟是低到怎样的尘埃中，才将她留在了身边？
韩雪瑶的心底的花朵渐渐地大片大片盛开。
“怎么到现在秦宣那小子还没来？”苏缓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秦宣？”韩雪瑶的心猛地一震，转过头，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关节发出的“咯吱”声。
“对呀，向凯的表哥，秦宣。怎么，他没跟你提过？”苏缓困惑地瞧了韩雪瑶一眼。
的确是没提过。
她从来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向凯的家世上过，只知道他身后是雄厚的向氏，可向氏又有怎样的支柱，她并不知情。
见韩雪瑶沉默，苏缓“好心”地替她普及着知识。
“向老爷子你也见过，我就不多说了。向凯的父亲，向维诚，你应该常常可以在新闻中见到才对。至于向凯的母亲，秦怡薇，江南秦家的大小姐。而秦宣，则是秦怡薇最小的侄子。只不过，他常年在国外，最近才回来。这场宴会，实质上也意味着江南秦家准备进军B市的一个非正式仪式。”
跟着顾铭那么长时间，苏缓对商界的形势看得比以前清楚多了，说起来头头是道，可一扭头，她却发现韩雪瑶低着头，神色莫辨，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秦家你应该知道吧？”苏缓又问了一遍，雪瑶在S市长大，多少应该听说过秦家才对。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韩雪瑶抬头，言笑晏晏。
苏缓点点头，满意了。可大意的她并没有看到韩雪瑶早已捏得发白的关节。
向凯，秦家，果然，这个世界总是冤家路窄。
韩雪瑶眼底一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