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次跟父亲扯起倪之乎，父亲对他写的东西很是不屑一顾，当时颜玉只当父亲犯了文人相轻的通病，这会倪之乎的话让她惊叹他对自己作品的认识。世人大抵有走不出自己的毛病，作家亦然，他们对自己的作品如孩子般的呵护，轻易不许他人加以指责。文人相轻，这差不多是古往今来的一种不良遗风。
“难得你能认识到自己作品的不足，相信这次你一定能写出不朽的作品。有天作品出来了，可要送我一本啊！”颜玉说。
倪之乎笑着摇头：“不朽的作品？！中国的小说数以亿计，有几部真正称得上不朽的？中国的文学为什么一直与诺贝尔奖无缘？你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我倒是想过了，这恐怕是中国的政治环境使然。文学一旦被政治驱使，是不可能有什么真正意义的作品的。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莫言冲破藩篱，终于成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人，来之不易啊！这可是中国人通过几个世纪不懈的努力才摘取的桂冠呀！上个世纪的鲁迅、矛盾、沈从文等几代文学巨匠都几乎与诺贝尔文学奖擦肩而过，这是为什么？不是他们的文学成就不够，而是与中国在世界的地位有关，那时的中国贫穷落后，被称之为东亚病夫。可见政治环境对文学以及各个领域的影响是极其深刻的。”倪之乎越说越激动，“在中国，像我这类人不能称为纯粹的作家，充其量算个写手吧，写作的目的只是为了换取几个稿费生存下去。我不想说什么文章千古事之类的话，听了自己都感到肉麻。”倪之乎猛然觉得这番话未免有些严肃了，把腰一挺说喝茶吧。
颜玉笑笑点头举杯，说喝茶。她心下想，如果父亲听了这番话，会做何感想？父亲一向看不起倪之乎这类作家，可父亲对中国的文学前途和命运只怕还未及倪之乎考虑的深。在一些人看来，倪之乎只是把文字当做一种谋生的手段，谁又知道他还有许多属于自己的想法？他不像有些作家，把文学说得那么庄严和崇高。其实文学这东西最是说不清楚的，严肃地看它神圣得让人顶礼膜拜，漠视它则只是给人消遣的一段段故事。颜玉对文学的了解和感情，可以说来自父亲。今天与倪之乎坐在一起，又让她对现今文学多了一层理解。她很想就着文学的话题说几句倪之乎听来舒服的话，又怕自己把握不住反而增加他的不快，干脆什么也不说，只管喝茶。这样子气氛便有点闷。倪之乎感觉到了，望着窗外，说：“坐在这里最大的好处是不动就可以看到另一番风光，整个城市在自个脚下。”
颜玉颔首浅浅地笑，说：“当初设计者的用意多半就在这里了。假使没有这个旋转厅，建得再高也不会让人有这份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