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在经过屋顶的方向时,突然停滞了。只见她站起身,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眼花时,不由得瞪大了眼。
天,天呐,竟然在……屋顶?!难怪他们搜不到人,不过,他、他到底是怎么上去的?!虽然这栋别墅的确不算高,可是,狼会……爬墙么?
只见,那屋顶上,他像只狼一样蹲坐着,却是背对着她,淡黄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飞扬。这次不止是上半身,只要是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一条条鞭伤,胸上,背上,手臂上,腿上,脚上,密密麻麻。那唯一的遮蔽物牛仔裤,也被抽出一条条的破口,而最显眼的,还是他脖子上的大项圈,以及手上、脚上比上次看到的粗一倍的铁锁。
那些伤……就算不是人,也会疼吧?!何况他……
——那么……可以,拜托你吧?!
耳边,不知怎的,突然响起了德克先生临走前留给她的那句话,以及他总是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的表情。
其实,在她休养的那一个月里,偶尔在夜里总能听到狼的嘶嚎。德克先生走后,这种嘶嚎开始变本加厉,好像随时随地,不分昼夜都能听见。
她早该知道,德克先生走了,罗杰先生也就用不着再顾虑什么,自然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看管那只野兽人了。
所以,德克先生没能说出口的话,或者说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完整的句子应该是:那么,尘少爷,可以,所拜托你吧?!
望着那背影,这一刻,画面在她眼里,变成了一个大特写。
暮色夕阳,渐落西沉,黄昏的余晖,逐渐散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仍旧保持着那蹲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头微微泛凉,安安直觉地收回视线。
说实话,她真的从没想过要再见他。她承认,她或许同情他,怜悯他,但却并没有善良到足以无视自己的恐惧,去接近他。何况,他还咬伤过她。
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伟大到可以把别人放在第一位,没有善良到可以牺牲自己,所以……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手腕,她真的,不想再一次承受那种痛楚了,真的……好痛。
她认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做没看见他。希望,他能避过那些人的耳目,别再被抓到了。
又深吸了口气,将小雏鸟放进鸟巢,开始下树。下树可比上树难多了,必须得小心翼翼踩稳每一处,不然一个不留神摔下去,轻则磕破皮,重则磕断腿。
于是,她很小心抓稳每一根枝干,踩稳每一处落脚点。
“啊……”
然而,她还是踩空了。因为落脚的树枝突然断了。偏偏双脚又找不到其它可以落脚的地方,整个人就这样挂在了树干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终于,那支撑她全身重量的小树丫,也被她掰断了。
身体不受控制,开始下落,突然,腰间一紧,一只有力地臂膀圈住她的腰,稳稳地将她从树上提了下来。
一站稳脚,那只臂膀立刻松开了。她回过身,正准备道谢,看清那人,身体立刻僵掉,感觉一阵阵凉风从头顶刮过。
一年来,她多多少少从那些人口中得知,真正的月沧海,虽然个性不怎样,可确实是个行为举止最讲究的淑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在上流社会人眼中,最粗鄙,最没教养的行为。就算拿失忆导致失常来搪塞,可一个从小在思维意识中,根本没有这种行为的人,怎么可能会爬树。
怎……怎么办?被逮个正着……而且这个逮她的人,还是这具身体青梅竹马的贴身保镖……她要怎么解释?该怎么解释啊?
颤颤兢兢观察眼前这个,高出她一个半头身高的少年,一身黑衣,美丽精致的面容,依旧面无表情,一双如冰般银紫色的眼眸,也一如既往冷寂,他就像戴着一只面具般,依然读不出丝毫情绪。
明明与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可她就是莫名其妙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甚至在这种目光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终于,忍不住这种超低气压的压迫,安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什么也不解释,直接从他眼前走开了。
身后,银河并没有回过身,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地上被丢弃的鞋袜上,然后,仰起头,将目光放在了树上那鸟巢上,直到安安的身影在二十米之外,他才回过头。
风起,卷起那鞋袜旁几片绿叶。
风息,绿叶又缓缓跌回地面,却已没了鞋袜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