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你……”
“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唐果放下茶杯，伸直小腿扯了扯压皱的裙角，语气如常道：“军方的特别通行证不是只允许直系亲属同行嘛……如果林亦静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你要怎么才能把她一家人带走？若不是年龄不够，我倒是觉得直接领结婚证更保险一点……”
许默拍了拍额头，他倒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唐果所说的确实是目前唯一可以绕过军方限制，将林亦静一家带出钱塘市的方法，而且可行性极高。
至于说订婚……好吧，幸好只是订婚，一个象征性的仪式并不能更多的代表什么，毕竟这也只是便宜行事。
“那……好吧。”许默点点头，稍显迟疑道：“只是……伯父，是不是还要问一下静静的意思？”
“我……我愿意的！”林亦静慌忙道，随即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面红耳赤的连连摆手道：“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我什么也不管……你们……你们看着办吧……”
天啊……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许默会不会觉得我一点都不矜持……林亦静越解释越觉得自己是在掩耳盗铃，感觉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最后索性捂着发烫的脸不管不顾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这丫头，就是脸薄……”林父释怀大笑，拍拍许默的肩膀道：“你在这里先坐会儿，我去看看那丫头。”
许默点头示意林父请便，随后对着林父离去的背影不免露出些许苦笑。
他忽然感觉好像事态又开始向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唐果挪着小屁股蹭到许默身边，胳膊肘轻撞了她几下，挑着眉梢揶揄道：“马上就要坐拥一房娇妻美妾，许默哥哥你应该春风得意才对啊，干嘛摆出这副苦瓜脸？很欠打的……”
“我看你才欠打！”许默一把将唐果的小脑袋夹在腋下，使出“双拳钻头”大法，顶得唐果连连告饶，羞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就算你想不出别的办法，就不会说点什么帮我拖延一下？现在可好了，订婚！你这要我回去怎么跟黎离交待？”
“疼疼！你先放开我再说……”
被许默放开的唐果拽下橡皮筋，将揉乱的双马尾重新绑起，眨着一双迷离的桃花媚眼不解道：“你干嘛要给黎离姐交待呢？黎离姐又没让你给她什么交待……”
“可我现在和林亦静订婚……”
“订婚又能怎么样？”唐果跪在沙发上，一张妩媚的小脸凑到许默面前不到三十公分处紧盯着他，“若你心里有黎离姐，别说你和林亦静只是订婚，便是真的结婚了又有什么关系吗？若你心里没有黎离姐，便是给她一个名分又有什么意义吗？若你可以坚定的认清自己的感情，那又干嘛这么急于撇清自己呢？”
许默不禁愕然，唐果的话一针见血，的确，现在他这种顾虑重重的心态显然不是想去证明什么，更像是在撇清自己和林亦静曾经的那段关系。
“旁观者清，许默哥哥，其实我看得出，你的心已经乱了……一方面你想给黎离姐的付出一个交待，而另一方面又不想伤害同样喜欢你的亦静姐。”
许默苦笑着点了点头，他真的没有想到，唐果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将他的心态看得很透彻，或许真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许默没有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也会沦落到向唐果这样一个十三岁小姑娘询问感情问题的时候。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唐果并没有直接回答许默的问题，倒退回自己的位置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道：“我爸爸有个朋友，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相知相恋的青梅竹马，但后来却被家里人安排娶了一个他不喜欢，但对方却很喜欢他的女子做妻子。
若干年后，他无意中再次遇到了曾经那青梅竹马的恋人，得知这女子她此刻仍是单身，依旧在等着他，感动之下两人再次旧情复燃。
此刻的他已是功成名就，再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便直截了当的提出要和他的妻子离婚，娶曾经的青梅竹马为妻。
他的妻子是个很通情达理的女人，提出愿意接受那名女子，三人共同生活。
但爸爸的这个朋友很固执，觉得爱就应该是唯一且自私的，坚持与妻子离了婚，娶了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
再婚后，他才发现，尽管他依旧爱着青梅竹马的恋人，但多年的共同生活，也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那个很少说话，只会默默为他打理好一切的前任妻子。
但当他再试图去找他的前妻时，却发现对方也已经再婚了。
而后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也发现了他的郁郁寡欢，自觉愧疚下，也终于在有一天留下字条离开了那个家，从此偌大的一个家便只剩下了那个男人。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然后？那是什么意思？”许默追问道。
“那个人把自己所有的家产都捐给了慈善机构，然后去五台山出家了。”唐果耸耸肩膀，遗憾道。
许默沉默了，他不知道唐果的这个故事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她临时编造的，但得承认，他从这个故事的字里行间确实看到了他、林亦静和黎离三个人的影子。
唐果并不在意许默的毫无反应，只是继续自顾自说道：“我爸爸每每说起这件事，都会很唏嘘，我想大概是因为他觉得，他那个朋友至少还曾经有过选择的机会，而爸爸他却只能面对结果……爸爸总是说，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去选择，而是去担当……人看不到未来，所以任何选择都没有对错，但如果你没有那份担当，即便是对的选择，也终有一天会变成难以下咽的苦果。
许默哥哥，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去做一个选择，而是担当起你该负起的责任，至于选择，完全可以交给黎离姐和亦静姐她们两个人去做。”
“你说的，我好像懂了些，又好像完全不懂。”许默无奈的摇着头。
“其实你懂的，只是和你的一贯理念相冲突，一时接受不了罢了。”唐果抿了一口茶水，淡然道。
许默再次苦笑，这唐果还真不愧是高智商少女，人小鬼大，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本质。
“说实话，这破事要是放在类似我家那种上流社会家族的身上，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大不了一起嫁了，一个做大，一个做小，还用得着这么死去活来的……平民女子别的还无所谓，就这一点最是矫情。”
唐果端着茶杯不屑的昂起下巴，一身的颐指之气终于让许默记起这小丫头本还是个有钱人家大小姐的身份。
许默好笑的拍了拍唐果昂起的小脑袋，道：“你们那种家族，更多的是为了利益而联姻，婚姻只是一种形式，当然无所谓……但对于我们这种草根出身的人来说，婚姻是很神圣的事，容不得任何杂质的。”
“婚姻本身就是爱情的杂质。”唐果没好气的晃掉许默放在她头上的大手，嘟嘴道：“我觉得我爸爸有句话说得很对——当你试图从对方那里索取之前，请先想想你能给予对方什么，若你给予对方的和你从对方那里得到的不成正比，那么无论用怎么冠冕堂皇的名义去掩饰，这种关系始终是不牢靠的，终有一天是要崩塌的。
就像那些平民女子在婚前总是要求男人有房有车有存款，而婚后却又抱怨男人整天不着家在外面鬼混，每次看到这种事我都特别想冲上去很抽那些贱人的嘴巴——在抱怨这些之前，先好好想想你们为你们的男人做过什么？
别说什么洗衣做饭伺候公婆，难道你平时买东西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至于说生孩子，你一年就能做到的事情，你的男人却要用一辈子去背负，难道这还不够吗？”
“你……好像是个男权主义者。”
许默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义愤填膺的小唐果，他总有一种性别错乱的怪异感。
“谈不上男权女权，我只是比那些平民女子更认得清自己……”唐果双手拢了拢两侧有些散乱的马尾辫，做了一个深呼吸，语气再次平复道：“不是说爱情不重要，但女人不能把赌注全压在男人对自己的爱上面，毕竟再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是有保质期的，倒不如多想想怎么让男人离不开自己……有时候放弃，反而是为了以后更多的得到，什么都想抓住，到头来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我觉得我们好像歪楼了。”
许默被唐果的一番言语绕得有点头晕，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唐果在某些方面的觉悟要比他更深更透彻，完全不能再将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去看待了。
“楼正得很。”唐果眯起眼睛甜甜一笑，手指在头上点了点道：“现在就要看，黎离姐和亦静姐谁能最先悟到这一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