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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席间且说是非,室内更费思量

盛誉乡野多善行,入门更见君子风。教传书籍阖家贤,周济谷粮满门英。有朋远来喜作客,珍馐玉液劝莫停。忽闻子弟有不肖,弥辣老姜动无明。

看到晁盖几人停下不语,宋清生怕怠慢了好汉,忙问道:“几位这般作何?可是酒菜不合胃口?那小弟这就让人重新换过!”

晁盖叹道:“贤弟盛情,俺们心领。只是现今内心有事,如鲠在喉,哪怕龙肝凤髓摆在眼前,也是吃的不痛快!”

宋清问道:“怎地?几位可是遇着了甚难处不成,怎地郁郁不乐?”

晁盖说道:“贤弟,不瞒你说,愚兄这次是真个碰到了棘手的事,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搅扰了贤弟的清闲。”

宋清讶然,开口道:“甚么事,竟能难住兄长?快请说来。若是短缺了银钱,庄上还有些积蓄,兄长不必客气,尽管取了去用。若是用人,小弟虽不成器,也还有几把庄户人的气力,能帮衬兄长一二。”

这边孙传听了,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来,把木凳带倒也不顾,说道:“四郎兄弟这般痛快,那俺就直说了,俺们此来,却是讨问一些事情,还望兄弟如实告知!”

宋清见他这般激动,忙道:“孙传哥哥有何疑问,尽管说来,但有小弟知道的,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四娘将木凳扶起,怕孙传说话不中听,悄悄扯他衣袖。

孙传道:“四娘,你先不要阻我。咱们此来,不就是为了问个明白,这般藏掖着,真教人不痛快!”

李四娘道:“你看,你还是这般卤莽。我非是阻你,只是怕你话直不中听,虽是无意,却也会让宋清兄弟难堪。”

孙老将军也道:“大郎,四娘说的对,因你脾气直,说话难免欠缺思量,你且坐下。这里晁天王稳重有度量,咱们请他说话就好。”

四娘起身将孙传按回座位上,又转身向宋清作揖,说道:“宋清兄弟勿怪,他这人就是个粗卤性子,若有不当处,还请饶恕一二。”

宋清忙道不敢。请她入座,说道:“看孙传哥哥恁是着急,怕是事情甚是紧要,还在这里和小弟客气作甚,尽管说来就是!”

晁盖道:“既然四郎这般说了,也就不瞒你,确实有一件的事情,干系重大,需要兄弟出面!”

宋清说道:“兄长请讲,但有用的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晁盖道:“敢问兄弟,你可识得杏花村赵家大郎?”

宋清说道:“如何不识得!俺们是世交,小弟和他自小一起长大,是交心换血的手足,同生共死的弟兄!怎地,莫不是他那里有甚么不妥处?”

晁盖叹道:“确实如此,我要说的这件事正是和赵家大郎有关。”当下就将崔道成怎般作恶的前事一一道来。

宋清听了,也是动怒,道:“这厮着实可恨!兄长武艺不凡,为何不擒下那厮,防止继续为恶?”

晁盖说道:“那贼僧作恶多端,愚兄自是想捉了他去。不过他武艺虽不及,逃命的本事倒有几分,一时捉他不着。此外,这厮说他认得赵家大郎,有走商告说,确实见他曾在杏花村待过,也是怕有关联,不好动手。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来贤弟府上叨扰。”

这时,一个苍老愤怒的声音传来:“还有这等事?老朽倒要去看看,他赵诚明有多大的威风,竟敢结交奸邪!”

随着话音,从后面转进一位老者。年近七旬之上,皓首堆玉雪,白须挂银霜,面目红润有光泽。头戴暖棉方巾,身穿厚缎宽衫,腰系絮布杂丝绦,足穿挽绒熟皮靴。好一个长者人家:

休说人老,耳聪亮星眼;莫道年迈,腿健劲松身。教海底老龙君,犹差三分刚毅;让山前都土地,更逊半成威凛。

厅上晁盖见了那长者,对孙老将军他们四人说道:“几位随我一起见过老太公。”几人点头,准备起身上前。

在他们起身时,这边宋清早就急忙起身,奔至身前搀扶住老者,道:“阿爹,您怎地起身来,不在房间安睡?”

这时候,晁盖几个也来到身边见礼问候。老太公和他们回过礼数,这才对宋清道:“也好睡了些功夫,醒来一时睡不得,心里焦闷,就出来走走。”

就听晁盖说道:“敢问太公,可是因我等这里太过喧闹,扰了您老好睡?”

宋太公说道:“保正不必在意,是我自家事,和几位英雄无关。只因老朽年岁大了,起夜就多,觉少睡不得踏实。”

宋清劝说道:“夜深天寒,父亲快回屋里歇着。有甚事,您差人来传孩儿便是。”

宋太公说道:“先莫管顾这些,你们方才所谈之事才最是紧要!许久未有他的消息,不想如今却有歹言恶语传出。说不得,老汉要去他那里走一回。倒要看看,他赵大郎是不是真个长了本事,把对他先父许的诺言给忘了,要作恶行!”

宋清忙道:“如何能让父亲奔波,这事交给孩儿即可。您老且在家安坐,等孩儿消息就是。”

宋太公道:“出了恁大事情,我如何能安坐得住!休要多说,你快与我备整了马车,这就去他那里!”说着就要唤人准备。

晁盖几人见此事惊动了宋太公,更是准备连夜外行,心中深感不安。晁盖忙道:“太公请住!扰您清静俺们已是心中不安,若再因着此事,累您老奔波,岂不是要愧煞俺们了!就依所说,您家中歇息,只四郎和俺们去便十分好。”

宋太公说道:“非是有意要拂天王好心,只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怠慢。他是老朽子侄,做长辈的有督导之责。若真如刚才所说,因我教诲不到,使他犯下过错,更害的乡邻不宁,老汉寝食难安!”

宋清道:“父亲请先莫着急,这内里怕是有些误会。”

宋太公道:“你莫要替他说好话。能有甚误会?须知‘空穴不来风’。他若没做,如何会有人传他恶言?难道是那些村民都说假话,来诓骗晁天王他们不成?”

宋清道:“那倒不会,只是我那兄弟最爱打抱不平,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定是有人背着他,打着他的名号在外勾当,要坏他名声。”

晁盖也道:“俺也是常听人说,赵大郎最是嫉恶如仇。他那般好人物,江湖里有好大名头,难免会遭人嫉恨。”

太公道:“若似你们说的,是有人故意诬陷,要来坏他名声,那更不能不顾!他在江湖闯下些许微名不易,如何能让人作践!”

宋清道:“那也只孩儿去走一趟,便能问个明白。您老也莫动怒奔走,伤了身体却是不好。众人哪里能让一位长者辛苦费神,也都来劝阻。

宋太公急道:“我还没有老到不能动的地步!你们都莫来再劝,老朽是一定要走一遭才行。”

见太公执意要去,劝拦不住,宋清只得说道:“就是要去,也不差这一时。眼下天也黑透,行不得路。再者,几位好汉也都奔行了一日,甚是疲倦,不如家里歇一晚,明早动身也不迟!”

晁盖他们也劝道:“四郎说得对,夜色昏黑,行走多有不便,今晚先住下,养养精神也好。”

太公看几人脸上,确实有些倦意,只得应了,安排了客房,请几人去休息。太公叫宋清到他房间说话。

进了居室,太公坐在榻上闭目,宋清侧立身边服侍。过得片刻,就见太公睁眼,有精光闪。太公开口问道:“四郎,他们所说,你觉得是真是假?”

宋清道:“我们兄弟几个一起长大,香哥儿为人如何,父亲您还不知。那些都是谣言,自然是假。”

太公道:“我也知他不会去结交奸邪,但别人哪能晓得?他身上有莫大干系,被人这般损污名声,真教为父替他担忧。”

宋清道:“一两个毛贼作祟,成不了事,父亲不必太过担心。”

太公道:“我儿,若是在太平年间,此等事情也无大碍,可眼下天下即将大乱,正是重兴的好时机。他如今声名日隆,人人敬佩,暗地里却也惹来不少人嫉恨,若这个时候有个不慎,被人借机攻讦,那这几代隐忍,数载养望所得,就有付诸流水的危险。是以真容不得有一丝的马虎。”

宋清听了,点头说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记下了。”

太公又道:“我儿,现今世道大乱,难知人心真假,与人相处须多长个心眼。是以适才我才假意发怒,试探一番,却是做了小人。晁天王自不必说,其他几位也都是真豪杰,值得结交。”

宋清道:“父亲苦心,孩儿明白。晁天王他们都是世间好汉,想来也不会偏听偏信,等明日见了香哥儿,一切自然明了。”

太公点点头,说道:“也罢,权等明日去解决吧。不过事关重大,不敢轻忽,你还须差人连夜去县衙去寻三郎,让他明日一早也去杏花村,帮顾一二。”

宋清自是答应,见太公倦了,服侍睡下,将诸事安排妥帖,才回转房间休息,只等明日天亮,便奔赴石碣村。正是:

席间忽闻是非事,长者动怒作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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