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这是一个见不着雪的城市，突然有点怀念家乡的冬日，白茫茫的世界，晃得人满眼都是明亮。我怀念走在半化的雪地里的一步三滑，怀念穿着笨重棉衣裤在寒风里的穿梭，怀念母亲腌制的糖醋蒜，还有腊肉，和父亲的自卷烟丝。
我想家了。尽管我是个浪子，总在东游西荡，但每个年我都会回去，所以，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想念家里的一切。我快两年没有回去了。
勾起我如此思乡心切的，还有一个原因。张雅妮几乎已经把我隔离出了她们的世界。只要我在家的时候，她那边的阳台门是不会开的。我不知道她们在里边做什么，总是门窗紧闭，窗帘遮掩着的。有时能听到她们的笑声，或者音乐声。但那是只属于她们的欢乐，任何人是加入不进去的。
原先曾设想过的各种想法，如今没有一样可以得到实施。纵使我有万般激情，却也只能束手无策，在面对她的沉默时。我只能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里，以避免自己在这种失落里沉沦。
这个没有雪的冬日山城，令我感到冷。而时间，就在这种寒冷里一点点往前推移，任何，也改变不了它固有的节奏。然后，迎来了腊月。我开始筹划回家探亲。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也许，还有机会带她走。
这一天，我回家很晚。带着些许酒意。刚和何骏在一家小酒馆小聚了一下。这些日子何骏变得过于消沉，对生活显得很茫然。
“我们用暴力吧。”这是喝酒前他的提议。他的计划很简单，直接带走何小露，禁锢她，让她没有机会接触张雅妮。而小露的父母，居然一致同意这种想法，甚至还是他们主张的。
我做不到，就算何骏能带走何小露，我也拿张雅妮没有任何办法。面对她时，我像个蠢笨的孩子，任何想法都逃不过她的眼神。
在我的无力跟前，何骏也渐渐沉默了。他也知道，其实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我回家的时候，隔壁阳台门意外地开着。很安静。张雅妮甚至连阳台的灯都没开，就坐在黑暗里抽着烟。没有何小露的身影。
她看起来很孤单，很累。
“我是不是很自私？”听到我的动静，她连头都没抬。
我打开了灯，她的脸很白，就披着一件薄外套，嘴唇已经被冻成了紫色。
“出什么事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落魄的样子，就好象天都塌了似的。
“小露走了。”她边说边吐着烟，我注意到，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头。她应该在这里坐了很久。
我在她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很凉。她把头轻轻靠在了我肩上，我们一起看向夜幕。曾几何时，我们也曾如此肩并肩坐在阳光里。我记得那天的她，温柔的像只小猫，还蜷在我怀里睡着了。
“姜林，你恋爱过吗？我是指那种两情相悦的真正的爱。”她的声音在耳边低喃着，有点像梦呓。
我摇了摇头。事实，我确实没有正儿八经谈过一场恋爱。我只是交往过几个女人，那些，与爱无关。
“我让小露回去跟何骏在一起。她说我很自私。因为明知道她接受不了男人，还要逼着她去接受。”她看起来无比难过，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我们毕竟要生活下去。不可能真的一直这样逍遥。等我们都老了，再无所长，无法安身立命的时候，用什么来谈爱？”
她这么说让我特难过。尤其说到安身立命四个字的时候，我竟品出了一丝悲凉。
“我养不活她，连我自己都很难养活。”她有点苦涩地咽了下口水，又拿起了烟。
“我养你。”我是不由自主说出来的。其实我应该说，我们结婚吧。但我相信她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她说宁可去做小三，也不要嫁人生子。”她并没理会我说什么，接着说道，“她说要去台湾。有个老头追了她很多年，可以保证她衣食无忧。不管我怎么劝说，她都听不进去。下午，她就收拾好东西走了。”
我一听到这里，就急了。我得通知何骏，不能让何小露干傻事。
电话刚拿出来，张雅妮便笑了：“没用的。她的性格很刚烈，谁也劝不住。而且，她现在可能已经跟那老头在一起了。这么多年，她一点都没变。”
但是我还是拨通了何骏的电话，何骏迅速找到了何小露家里。果然，何小露已经走了，就像她不曾回来过一样。
令我安心的事，何骏没有向之前那样受不了刺激的反应，他只是说，他就知道结局是这样。没关系，日子还的过下去的。
我不知道他说日子还得过下去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这说明他至少会好好生活下去。
“就因为这点事她就这样？”我感到不可理喻。
“她发现了我存在电脑里的一段视频。”她轻轻摇了摇头，再次苦笑起来，“我告诉她，我爱的是视频里的那个男人时，她就抓狂了。”
张雅妮回到了房里，打开电脑，翻出了一段视频。
那是一段几年前的视频，张雅妮和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或者该叫男孩？）在车里的性爱视频。那时候的她还很年轻，从她的表情看来，她确实很投入。我听着那熟悉的叫、‘床声，终于明白原来那些夜里我听到的声音是她在放的视频里传出来的。
视频的末尾，她问：“袁浩，你爱我吗？”
没人回答。
她又问：“你还爱我吗？”
还是没有回答。
“你爱过我吗？”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
我看到男子哭泣的脸，和张雅妮一直强撑的笑脸。视频的末尾，是她在说：“我要记住这张脸。”
“我很爱他，到现在都是，从未改变过。”张雅妮背靠电脑桌挡住了电脑，面对着我，她看着我的眼睛，问，“那时候我很漂亮吧？”
“现在也很漂亮。”我说的是实话。尽管这也是恭维。
“他很纯净，不知道我的任何过去。我们是真正的因爱而爱，与任何东西无关。”她在末尾又加上了句：我想，他到现在也只爱着我。
我问：“既然那么爱，为什么不在一起？”
“这世间的真爱，似乎总难在一起呢。”
这话很让人感伤。但却是事实。爱情，果然是昂贵的，很多人付出一切，也难得正果。反倒是那些平平淡淡看似与爱无关的结合，更能长久一些。
她突然就坐进我怀里，抱住了我的脖子。然后笑了：“姜林，你很想要我吧？”
我脸刷的红了。她说的是事实。在看视频时，我已经有了反应。这个，是有点尴尬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做、、爱，我不会妒忌，不会生气，反倒有点兴致勃勃。不得不说，我的思维似乎有异于常人。而她的大腿，已经顶在了我的坚挺上。可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事，这不但尴尬，而且有失道德。在我的内心里，我是爱她且尊重她的。我不想把她当作那种因为性而在一起的女人。
但是她已经吻住了我。那股烟草味，还有那落下来的长发的香气，这些特别的味道让我的感官受到了刺激。我有点欲罢不能。
“给我一次真正的性。”她的嗓音充满了磁性，在我耳边轻响。
不由得我多想，她已经开始极尽挑逗地把手伸进了我的衣服。她的手法很特别，直接从我的后背慢慢移了下去，然后伸进裤子里。手指像蛇一样在我的臀部滑行，然后，触到了睾，丸。指尖轻点，像弹琴似的。
被她这么一撩，我彻底失控了。我把她抱了起来，走进卧室。风暴席卷，一切都变得模糊了。我只记得一点，她确实是个舞蹈高手。她在我的身上扭动时，那些动作无一不让我想到了曾在电脑上看过的外国钢管舞女郎的表演。
我被她吸引了，无法自拔，从身体到灵魂。
或许是有点久没有做，或许是她实在太有魅力。我居然连着做了两把。就像回到了二十来岁的时候。而她，则一脸的期待和兴奋，迎接着我的一次次进攻。
当我们终于平静下来，相拥着躺在被窝里时，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累坏了。
现在如果再有人跟我说她接受不了男人，我会跟他拼命。我知道我还有机会。因为她需要男人，像正常的女人那样需要男人。
夜深了，我久久无法入眠。我将她拥在怀里，她在我的身体的温暖下，脸上透着幸福的红晕。我听到她很细小的梦呓。她说：“不要离开我。”然后紧紧将脸贴在了我的胸膛上。
外边风很大，不时有车呼啸而过的声响。而我在温暖的房里，怀里有我爱的人。我们刚刚，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爱人间的灵肉结合。
尽管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爱我或接纳我的话，但，这些已经够了。我决定了，一定要带她走。不管她会不会反悔，甚至反抗。我都要带她走。至于她那些经年的记忆和悲伤，我都会慢慢帮她磨去，让她幸福起来。我相信会的。
窗外的风声变得有些凄厉，我能想象到今晚的气温一定很低。这更衬得我现在温暖无比。我望着她熟睡的脸，轻轻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吻。
“你也不要离开我。”
那个夜晚，是我在这个城市最甜美和珍贵的回忆。事实，也是我和她最后一次的亲密接触。
人们想要告别一种生活，总会选择一些仪式。我没想到张雅妮会选择这个方式来终止我对她的任何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