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了许久,眼皮终是不甘愿地分了开来。
尹易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只是他并不讶异,反而一股暖暖的平静心安之感让他不急于离开。
“呼……”尹易惬意地翻了个身,温热的脸颊悄悄挨近头侧冰冷的枕头。
“少爷为何不干脆娶了何小姐,您不是对她颇有好感么?”小糖豆不明所以地歪着头。
“我与她是惺惺相惜罢了,睡在一起没有安全感。”当时尹易随意回了一句满是疑惑的小糖豆,不想这样一句随意的回答,竟在此刻如此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不想和一个人在一起,没有安全感固然是其中的原因,或许更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此刻的自在吧。相守,没有束缚才能称得上是爱。
“少爷?少爷?……”外室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尹易皱了皱眉头,身体却已经本能坐了起来,他昨夜刚被罚跪了祠堂,虽父亲没有过多责罚,可是要人发现自己第二日明目张胆睡在小糖豆的床榻上,难免不会连累到小糖豆。
稍稍整理了衣衫,正要扣上最后一个扣子,尹易忽地顿了一顿,动手将刚整理好的衣衫弄乱,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人都去了哪里,本少爷叫了多久也不过来服侍?”尹易脸上露出十分不悦的表情,配上他脸上刚睡醒的潮红,来叫尹易的下人都有些不敢再惹自家少爷的起床气。
下人低下头,心想少爷刚从小糖豆的小房间出来,也摸不清着起床气有多少是因为没人服侍,有多少是因为没有见到小糖豆,自己招惹不起,只好避重就轻:“小人刚从老爷那里过来……”
“罢了罢了,下去吧!”
“可是……”下人还想开口,可是被尹易一脸的不耐烦堵住了将出口的话。自己只是过来传话的,话带到了,少爷去不去却不是他能够左右的。如此想着,便也心安理得退下了。
尹易不愿意再听父亲教训自己的话,索性也不主动去见他,这几日都在自己房里待着。小糖豆这几日并没有出现,尹易问了一些小糖豆有交集的下人,说是小糖豆老家临时有事,告假回家了。
一日,两日,三日……五日过去,尹易越发觉得不对劲。
小糖豆老家只剩一个老叔公,五六年前便去世了,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小糖豆亲自回去一趟不可?一去还是几日不回?甚至都来不及告诉自己一声。
尹易急匆匆走出去,甚至来不及收敛身上的怒气。正巧碰上那日告诉自己小糖豆告假回家的消息的东平:“你站住!”
尹易大步走过去,三两步带着风,被叫住的人一愣,被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吓了一跳:“哈?……”
“小糖豆到底去哪儿了?”尹易没有心思拐弯抹角,他隐隐感觉到小糖豆此刻的处境并不是很乐观,若是不尽快找到他,怕是这颗心都要熬破了。
东平吓得腿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小糖豆回家了!”也许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让方才说的那句话成为了最大的谎言。
“还要继续编谎话么?”想来慈善的尹易此刻带了从未有过的凌厉,会吠的狗不咬人,相反,平日里越是和善慈祥的人,一旦生起气来,便是叫人心惊胆颤的。尹易就是如此!
东平吓到归吓到,却是闭口不言,一闭眼,重重嗑在地上,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尹易的确无可奈何,眼睛直勾勾盯着几乎匍匐在地的东平,恨不得能将他盯出几个窟窿。
忽然间,尹易瞥见东平身上佩戴的荷包,却也不是多珍贵稀少,却让尹易恍然大悟。这荷包岂是一般下人可以佩戴得起的,父亲身边的管事也要立了功才能得到这样的赏赐呢。
明白了,都明白了,怪不得昨夜那么太平,原来不过是自己疏忽了。
暴风前总是会平静那么一阵儿的,父亲有事那样的急性子,怎么容事情慢慢过去?
“啪!”尹易猛地扯下腰间的钱袋和随身的玉佩,毫不犹豫扔到东平眼前,玉佩嗑在钱带上,竟也没有一丝损伤。
“告诉我,我父亲到底叫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东平看着眼前的东西一头雾水:“我不……”
“你好好想想再说,否则我便带着你和这些脏物,一起去报官。”下人偷到的罪名在当朝十分严重,相国府曾出了一起下人偷盗案,虽只是拿了一些珠宝,算不上贵重,却被判了三年刑责,在狱中,还被剪断了双手,如同废人。
东平的一头雾水瞬间变成了冷汗涔涔……
尹易的心,从来那么善良,只是再善良的人,也希望无论如何去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
走了许久,天色已有些昏暗,尹易终于走到了目的地。他不敢大张旗鼓地动用车马,只好一步一步走过来。眼前,巍巍而立地是神圣的灵山寺,只是尹易却难以先前迈一步,犹如前面就是幽幽地狱一般。
“他被送到灵山寺了,老爷说想要将他净化,再不许有那些污秽来祸害别人!”
东平的话犹如在耳。
迟疑了片刻,尹易终于迈出了脚步。进得灵山寺,并没有见到许多人。尹易也并不敢去问,怕父亲会得知自己来此的消息,于是只得一处一处找。找到一篇桃花林时,尹易再也不动了,眼睛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小糖豆。他紧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桃花片片落在他的身上,煞是好看。
只是……这一片本应是好景,却被他身下一大片嫣红的血破坏了……
往后的很多日子里,尹易都觉得,是小糖豆在这里设下了一个圈,把自己永远困在了这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