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去将虾洗净——务必多洗几遍，必要干净无比。仍放在盆里养着备用。洗涤之时，凡略有游动不灵便的全弃去不用。问到永璘用的是何种酒时，他道：“似乎是浙江的黄酒。”语气也是犹疑不定。我想了想道：“去御窖取一坛十八年陈的女儿红，一坛紫金醇，一坛五粮液，对了，顺带一坛杏花醪给邱将军送去。”向永璘笑道：“前几日几个羽林说好久没喝到皇上的赐酒了，臣妾便代皇上大方一回，赐了给他们吧。”他点点头，道：“他们量宽，只怕你这点不够，多拿几坛去吧。”叫人再取五坛送过去。
一会儿酒拿了来，启了封，顿时酒香四溢。我道：“女儿红取两碗，五粮液一碗，紫金醇大半碗。”酒的度数不同，只能先这么试试。叫他们倒在琉璃碗中，依次放了葱，蒜泥，盐等等作料，先调和成原汁，拿了来给永璘试品，永璘尝了后告知如何再行添加作料。一时调好了料，我道：“将鲜虾分成三份，洗净涝出，沥尽水，倾入酒料中，盖上盖子，摇动，直至每只虾都吸了酒水醉倒。”他们依言而行，过了两柱香时间，我命打开盖子，小风子道：“还有虾在跳。”永璘道：“无妨。”遂命取过来，永璘每样汁料中的虾都取了几只尝了，道：“好，鲜、香、美，这女儿红浸的跟朕在江南时吃的差不多，另外两种朕没尝过，不过此刻吃起来仿佛比女儿红浸的更鲜美入味，看来此菜亦可以烈酒制之，皇后又创了新菜。”我笑道：“皇上看烈酒，自是觉得酒烈的比较入味，若是三公子在，只怕会说紫金醇的更好呢。”他点头，道：“正是，你说得不错。下次他进宫时定让他也来品题一下。”叫人拿了黄酒浸的去赐给淑妃，其余两种送去奉乾殿，一会儿再吃。
正要走，却见有个小砂锅嘟嘟地冒着热气，随口问：“那是什么？”“百草乳鸽，”一个太监答：“是淑妃娘娘让炖的，加了许多药材在这儿。”“噢？她病了吗？”永璘有些意外，看着我问。我道：“昨儿个说有点头晕，叫陆太医去看了脉搏，说经期不调要补血，想是配制的补血方儿。”他便笑道：“她倒会保养，既是这样，先取点来给娘娘尝尝。”我笑：“我闻不惯那药味儿。”他道：“朕觉着药味不重，鸽子的味浓些，先取一碗来吧。”我低低道：“臣妾有孕，那里头的药材不知有无冲撞。”他一怔，道：“先取一碗来，快点儿。”似乎有点不悦了，宫女忙上前拿碗以汤，因正在火上炖着烫得很，又着急忙慌的，不小心带倒了砂锅，，汤撒了，宫女吓得变颜变色的，忙跪下磕头请罪，连连道：“奴婢死罪！”我问：“烫到手没？姑姑，去看看。”平姑姑走上前，忽叫：“皇上！”永璘急步过去，看了一下，叫：“来人，抱条怀崽的母狗来！”我因台子隔得远，中间又站着许多人，没见到有什么异常，但听他语气，必是有了意外。
狗很快便抱来了，一个太监拿起汤中的乳子肉喂给它吃。它大口大口地吃完，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长声惨嚎，吓了我一跳，眼见它倒在地上，渐渐从下身流出血来。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它在惨叫声中渐渐闭上眼，接着一只未长毛的狗崽从它肚子里流了出来，母狗的惨叫声越来越弱，终于停止了。我头晕目眩，心跳得厉害，听永璘道：“拿出去埋了，叫淑妃过来——记着，这里发生的事儿不准漏出半个字去，否则我剥了他的皮！”几句狠话吓得所有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跪在地上叩头不止。永璘过来拊我，我跟还站得起来？腿软的直打颤，他伸手抱起我大步离开回宫。
淑妃很快便来了，脸上笑嘻嘻的，想是并不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请了安后，起身道：“皇上叫臣妾来可是让臣妾专程谢恩来着？”永璘笑道：“哪儿哪，你也太小瞧朕的度量了，叫了你来，是听说你不大舒服，昨儿还看了脉？怕你有什么症候，所以叫了来问问。”淑妃微微脸红，道：“没什么，老毛病，太医已开了方儿，不碍事的。”看了看我，想是以为我告诉永璘的。永璘道：“朕刚同皇上去过小厨房，见你炖了只乳鸽？”淑妃点点头。“怎么拿这儿来炖？”永璘问：“大厨房那儿没火头么？”这句已有责备之意，皇上的小厨房历来不请旨是不能随意煮其他人的饭食的。因我常做小菜给他吃，永璘又特意降过旨我可以随意用小厨房，并给我的菜也可以在那里煮食，除了宠爱之因外，原也是为了防有人下毒的。淑妃如今正受宠，想是小厨房的御厨头儿巴结她，私下给她行了方便。淑妃怔了怔，又笑了，道：“这里头有个缘故，皇上先别怪罪，臣妾才敢说呢。”永璘点头道：“恕你无罪，说吧。”她才道：“大厨房人多手杂，这个是要看着时辰火候的，怕那里一时忙不过来，不能尽心。我因着娘娘这一阵子也身乏无力，特意问过太医娘娘能不能用，陆太医听说要敬给娘娘的，便改了几味药，并添减了剂量，又说娘娘不惯药味，所以着实嘱咐加几味鲜香味道的作料遮掩，并说道，只要照此方经常服用，于娘娘身子是极滋补的。臣妾放在小厨房，一来因小厨房离皇上的寝宫近，取用便当，二来皇上的小厨房干净，人也放心，看顾周到，所以就搁这儿炖了。”原来她也甚是聪明，怕有人下毒，搁皇上的地方煮食，自是为了防着这点的。我更是心惊。永璘也道：“一箭双雕！”我便明白他也已看透了这其中的奥妙。淑妃奇怪，道：“皇上说什么来着？”我笑了，道：“是一箭三雕，最大的那只雕儿便是皇上。您想想看，皇上自己小厨房里出的事儿，怎么怪别人啊？”“出事？”淑妃脸上变色，问：“出了什么事儿？莫非那鸽子汤有问题么？”永璘道：“叫皇后跟你说吧。”淑妃便拿眼看我，我将刚才的事儿细细说了，她脸色苍白，显然也未料到居然有这种事儿。我叫人扶她坐下，她怔了会儿神，道：“有人要陷害臣妾，借臣妾的手杀了娘娘。”永璘道：“除了你，还有朕呢——说不定还想拉下陆天放！好毒的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