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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甘洒热血酬知己

宗瑾突发壮言,坦然受死,却令本欲取他性命的陈永华为之一愕,手中长剑一时间竟刺不出去。

陈思昭虽生性冷漠沉静,但此时关心则乱,亦不禁为之动容,颤声道:“你……你却何苦如此……”

宗瑾转头向陈思昭微微一笑,道:“男儿在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事到临头,但求无愧无悔,区区死生,何足道哉?”

陈思昭道:“然而……”

话犹未了,陈永华早已按捺不住,怒叱一声,长剑便如白虹贯日,闪电经天般出手,向宗瑾胸前激射而至。而宗瑾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竟当真不闪不避,静待剑锋刺来。

宗瑾见这一剑较之方才犹为狠辣凌厉,知陈永华对自己实是痛恨到了极处,定欲一招将己击毙而后快。但觉剑气逼人,寒芒眩目,却未曾感到如何痛苦绝望,暗思自己虽武功盖世,身居高位,却无亲无故,半生孤寂,可说是命运凄苦,如今死在一名绝顶高手剑下,亦算得一了百了,不虚此生了。思极此处,面上竟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忽觉身畔微风竦然,继而面前一花,人影闪动,竟是有人抢先一步挡在自己面前,代自己受这一剑。但听得陈永华一声惊呼,手腕疾转,长剑蓦地一偏,贴着那人肩侧滑过,险险血溅当场。

那挺身相护宗瑾之人非是别个,正是陈思昭。她身形较宗瑾矮了半个头,陈永华刺向宗瑾胸膛的一剑,恰恰对准了她的咽喉,倘若方才变招略缓,势必要在她颈间对穿而过。

这一突变快到了极处,亦险到了极处,陈永华与宗瑾均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竟不约而同地脱口呼道:“你为何……”

陈思昭负手立于原地,容色间却无太大异样,只淡笑道:“他人既肯为我而死,我又何必惜此一命?”她语调平静,同宗瑾的慷慨激昂大不相类,仿佛是在叙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一般,显见心念已决,绝难改变。

陈永华见陈思昭这等若无其事的模样,禁不住怒喝道:“思昭,你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陈思昭默然无语,然神态间却无异已给了陈永华肯定的答复,足下亦不肯再行走出一步,只是静待着陈永华最后的决断。

陈永华沉吟片刻,忽牙根一咬,厉声道:“思昭,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现在便闪开一旁,还来得及,否则,我就先一剑杀了你,再杀了这鹰爪子!”言罢,手腕一震,长剑发出龙吟之声,久久不绝,显见杀意大盛。

宗瑾抢步上前,道:“陈公子,你不必……”

陈思昭忽一把拉住宗瑾手臂,沉声道:“你究竟肯不肯走?”

宗瑾轻叹一声,凝视陈思昭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陈思昭微微一笑,转向陈永华,道:“爹爹,我意已决,你既然一定不肯放过宗统领,索性便先一剑杀了我罢!”

陈永华闻得陈思昭如此答复,面色立时一变,喝道:“也罢,你既这般鬼迷心窍,执迷不悟,便休怪爹爹心狠!黄泉路上,你须得记住,害死你的人是这鹰爪子,而不是爹爹!”话到人到,掌中长剑又如惊虹掣电般射来,这次却非攻向宗瑾,而是径直刺向陈思昭咽喉!

陈思昭眼见长剑疾刺而至,心头却是死志已决,一片平静,只冷冷凝注剑锋锐芒,身体却再也未曾移动半分。本自凝神待死,蓦然间忽觉一股大力自身侧袭来,登时身不由主地被推出了三尺远近,脱离了这一剑的攻击范围。

那发力推开陈思昭之人自是宗瑾。他知陈永华对己成见极深,今日之事绝非轻易便可化解,因此推开陈思昭后,便自低叱了一声,以胸膛对准了陈永华的剑尖直扑过去,竟亦是决意一死!

陈永华父女均未料到宗瑾竟如此自行求死,仓促间不及动作,长剑仍是笔直的向着宗瑾的胸膛刺来,看看便要白刃见血,横尸当地。

陈思昭心头一阵绝望,闭上了双眼不忍去看。

陈永华的长剑已触及宗瑾胸前衣襟,忽闻一声清叱,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般倏然落在二人之间。继而一片剑光飞电般闪过,“铮”地一声大响,陈永华的长剑已被击偏半尺,堪堪自宗瑾的胁下擦过,而那柄来袭之剑则受不得陈永华剑上之力,直飞上半空。

那骤然现身之人自地上一跃而起,在空中一抄一接,将尚未落地的长剑收回手上,翩然掠至陈永华面前,笑道:“陈军师,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陈永华定睛看时,但见来人白衣如雪,仪容俊朗,飘逸出尘,唇边犹带着一抹微微的笑意,正是离岛登陆已半年有余的郑雪竹。一别数月,他的形容较当日在台湾安享富贵时并无太大改变,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历练之色,少了些王室贵胄的豪奢气象。

陈永华此来中土便是为了找寻郑雪竹与陈思昭,却未料在这等荒林野店中与他二人如此相见,更不知郑雪竹因何同陈思昭一般,定要出手回护宗瑾,一时间又是惊诧,又是尴尬,只得勉强笑道:“多谢世子挂心,属下一切都好。”

郑雪竹笑道:“一切都好?只怕未必尽然罢。据我所知,陈军师现下便有一桩烦心之事,正自左右为难,无计理清,是也不是?”

此言一针见血,正说中陈永华的心病,令他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复,怔了片刻方道:“不错,属下为寻访世子踪迹,于两月前离岛登陆,在各处分舵密站详加打探,得知世子曾发出密令,召集各地高手来此会合,故昼夜兼程,赶至此处,查找线索。不想竟撞见沙氏兄弟以多欺少,同思昭交手,一杖击在思昭后脑,致她昏迷不醒。属下见势不妙,立时现身出手,一番苦斗,终于诛了沙海山,却教沙海澄这厮脱身遁去。属下但想穷寇莫追,先行救醒思昭要紧,未料这鹰爪子却不知从何而来,骤然现身挡在思昭身前,出言喝令属下不得接近思昭。属下不知他的来历虚实,一经探问,方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乃是满人皇帝的御前统领,天雷手宗瑾。属下与他虽是初次见面,对他的声名却是早有耳闻,知他是满人皇帝身边第一条鹰犬,为满人效力多年,不知已杀害了多少反清复明的同道义士,手上早染满了千千万万人的鲜血,实是与我等不共戴天的大仇死敌。属下向来痛恨这等汉奸走狗,早有意诛戮此贼,今日撞见,自绝不肯放过,遂拔剑邀斗,欲为天下人除害……”

宗瑾在一旁忽道:“陈军师,你我各为其主,争斗杀戮原属寻常,你若要杀我为部属同道复仇,亦在情理之中,宗某技不如你,死亦无怨。然宗某自信所作所为无愧天下,无愧世人,陈军师若认定诛杀宗某乃是为天下人除害,只怕大大不妥。”死生关头,他仍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谈,陈永华反被恼得颜色大变,叱道:“你……”

郑雪竹见他二人越说越僵,疾疾接口道:“陈军师,正所谓两国相争各为其主,你我原也无须对他如此仇恨。今日之事,还盼陈军师看在我与思昭的份上,姑且放过他一次。”

陈永华父女见郑雪竹如此维护宗瑾,均大感诧异,宗瑾本人亦不明就里,不知每次相见时均满怀敌意的郑雪竹,此刻为何竟肯出面相救自己。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无话可说,全场一片沉寂。

不但陈永华等人惘然不解,便是郑雪竹本人,也不大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作。在理智上,他十分明白,宗瑾乃是康熙的得力部属,是反清复明的障碍死敌,自己应寻找时机,将他一举除去;然而在情感深处,却着实不愿见他死去,仿佛他已是自己的知交密友,在自己的心底,永远有着对他的关切与牵挂。这种情感平日被压在内心深处,隐藏不露,每到生死关头,便突破理智的防线,奔涌而出,压倒一切。

陈永华忽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道:“世子,抗清大业,岂容私情?无论这鹰爪子曾对你与思昭有过何小恩小惠,他终是满人爪牙,大明之敌。常言道,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今日你我若就此放过他,来日只恐成为台湾之害。”

郑雪竹忽道:“陈军师,若说背叛大明,投靠满人,卖主求荣,谁是天下第一人?”

陈永华不知他此言何意,怔了一怔,方道:“昔日吴三桂山海关引兵降清,带领满人入关,之后更充当满人先锋,助其东征西讨,攻城略地,全不念故主之恩,甘为异族效力,已为天下人不齿。尤其可恨的是,他助满人平定天下后,竟还要对明室斩尽杀绝,为讨新主欢心,不惜率军攻入缅甸,亲手绞死永历皇帝母子,以博取荣华富贵。纵观吴三桂的种种行径,惟有他才当得起天下第一大汉奸之名,他人绝难望其项背!”

郑雪竹笑道:“陈军师所言不假,吴三桂确是天下第一汉奸,前朝遗臣、反清义士无不对他切齿痛恨,直欲食其肉寝其皮,将其碎剐凌迟而后快。然直到今日,吴三桂老贼非但仍好好地活着,更在云南安享荣华富贵,这却是甚么缘故?”

陈永华道:“吴三桂被清廷封为平西王,拥兵自重,独据一方,势力雄厚,连满人皇帝都须得顾忌他三分,以我们此时的力量实撼动他不得。而吴三桂本人亦知世间欲杀己之人极多,故多以重币厚禄,收买江湖高手为心腹死士,时刻护卫在侧,寸步不离。此时的平西王府便如龙潭虎穴,防范得较铁桶更为严密,寻常人等欲接近府门都非易事,更何谈突破重重防卫,取他性命?以今日情势看来,世间只怕再无人能杀得吴三桂了!”

郑雪竹道:“陈军师言之有理。但据我看来,当今吴三桂虽位高权重,如日中天,却仍有一人可取其性命,令其身死族灭,万劫不复!”

陈永华听得这番言语,不禁耸然动容,追问道:“此人是谁?”

郑雪竹面容端肃,一字字道:“陈军师,倘若大清康熙皇帝出兵征讨吴三桂,吴三桂可否保得性命?”

陈永华叹道:“话虽如此,然想那吴三桂素有大功于满清,被封为平西王,永镇云南,可见清廷他极为信任,又岂会向他用兵?”

郑雪竹微微一笑,道:“不然。自古功臣宿将易为主所忌,鲜有善终,陈军师通晓史事,当知此理。何况吴三桂老贼并非安分守己之人,此刻因对清廷不满,故暗中图谋,蠢蠢欲动,只待时机一到,便欲起事造反。而康熙对吴三桂的阴谋亦已有所察觉,正自加意运筹安排,布局设计。而今天下之事,正乃山雨欲来,一触即发,我们若想从中得利,便要利用每一枚可利用的棋子,而非只为一时意气毁去这枚棋子,牵动全局,反而令吴三桂从中获利!”

陈永华喃喃道:“这枚棋子莫非便是……便是……”

郑雪竹道:“不错,宗统领便是现下康熙与吴三桂之间极为重要的一枚棋子!宗统领已探得吴三桂谋反的确凿实情,一旦得到机会,定会将这个讯息报于康熙,促使康熙先行对吴三桂动手,因此,倘若陈军师今日因一时之忿杀死宗统领,便是代吴三桂杀人灭口,为他赢得喘息时机!昔日怨仇与当今大局,孰轻孰重,还盼陈军师三思!”

宗瑾见郑雪竹如此长篇大论地讲论吴三桂之事,原来是为了相救自己,心中不由对他好生感激,但他生性不喜多言,因此仍未开口向郑雪竹言谢,只默立不语,静待陈永华的决断。

陈永华虽疑郑雪竹这番言语是为救宗瑾的性命,但亦深知其言确有道理,低头沉思半晌,权衡利害,终于作出了决定,遂转头向宗瑾喝道:“也罢,今日老夫看在世子份上,姑且放你走路,但他日休得再教我撞见,否则老夫一样可取你性命!今日之事,原是世子救你,你不必感激于老夫,他日你杀我不算背义,我杀你不算弃信!我言尽于此,你请便罢!”

宗瑾见陈永华答允放过自己,心中一宽,却尚有一事不明,仍不肯移动脚步,面上亦现出了踌躇之色。

郑雪竹见他如此情状,察颜鉴貌,已知其意,遂向陈永华笑道:“陈军师,今日你既已放过宗统领,思昭私自援救纵放他的过失便等于没有了意义,可否将对她的处罚一并免去?”

陈永华意兴阑珊,略一挥手,叹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便都按世子的心意办罢!”缓缓转过身去,再不看宗瑾一眼。

宗瑾见事情已完全解决,亦无意再行逗留,遂向郑雪竹与陈永华的背影各自一揖,一言不发,转身大步而去。

陈思昭身形微动,似欲发足追赶,却终于强自止住,只目送宗瑾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径尽处。

陈永华武功高绝,目光锐利,陈思昭的动作虽极细极微,仍为他眼角余光看得清清楚楚,知她心中犹有不舍之意,忍不住冷冷地道:“你若当真抛不开,放不下这鹰爪子,有心叛郑投清,此时追上去随他同行还不算晚。”

陈思昭双颊微红,转身冷笑道:“我若有意背叛,又何必等到此时?”

郑雪竹见他父女言语间又起冲突,忙出言劝道:“陈军师,思昭,我们三人分别已久,今日好不容易在此重逢,为何定要……”

陈永华心情烦躁, 对郑雪竹的解劝言语竟然听而不闻,骤然间面色一沉,喝道:“思昭,你受那鹰爪子迷惑,沉溺日深,不可自拔,以致犯下了今日之罪。我本欲亲手杀你,以正郑氏典刑,只为世子出言讨情,才姑且饶过你这一次。然死罪可免,活罪难去,你若仍将自己当作郑氏部属,自此时起,便即动身归台,闭门思过,中途不得担搁停留,否则……”

话犹未了,陈思昭忽截口道:“事情既已了结,我还赖在此处作甚?”话音未落,身形已凌空而起,几个转折起落,紫衫的影子便隐没在密林之后,不见了踪迹。

郑雪竹与陈永华呆立在平安客栈破败的院落当中,遥望陈思昭孤身远去的背影,连日来种种惊心动魄的变故一齐涌上心头,不由得怔怔地说不出话来。院落中惟见残照斜晖,寒林衰草,西风孤云,天地间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

郑雪竹默立半晌,心绪渐次平定,忽思起一事,正欲开口,无意间目光一瞥,却见三道寒芒自客栈墙外激射而出,径袭向陈永华后脑、后颈、后心三处要害!

暗器去势急劲凌厉,毫不容情,郑雪竹预先既无防备,相距又远,着实不及出手化解,惟有惊呼道:“陈军师……”

陈永华功力深湛,耳目灵敏,闻得背后尖锐的风声,浑身上下立生反应,略一旋踵,身形转侧,避过暗器锋芒,反手出剑,凌空一劈一斩一削,但听得叮叮叮一阵轻响,三枚袭来的蝴蝶镖尽被击落于地。

陈永华运剑破解对方偷袭,虽出手迅捷,未受伤损,亦被惊出一身冷汗。忙自镇定心神,横剑当胸,转身向墙外沉声道:“不知是何方高手前来伸量老夫?既已出手,却又何妨现身一见?”

陈永华话音方落, 便听墙外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格格笑道:“陈军师的武功果然高明,晚辈这几手微末小技,在陈军师面前施将出来,当真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了!”

随着这一阵清脆娇媚的语音,一道青衣人影翩翩自墙后掠起,流星飞燕般落至陈永华面前,盈盈拜下,笑道:“晚辈见过陈军师。方才晚辈不知深浅,贸然出手试探陈军师武功,多有得罪之处,还盼陈军师见谅莫怪。”原来,那发镖偷袭陈永华之人非是别个,正是与郑雪竹同来的龙星儿。

陈永华本自恼恨龙星儿出手暗算,但此时与她正面相对,听得她这番温言软语诉说,心中的气恼忿恨不知为何竟自消散得无影无踪,随之笑道:“姑娘的轻功暗器俱为精妙,放眼当今武林,只怕已罕逢敌手,不必过谦。但不知姑娘为何方人氏?这一身功夫又是从何处习得?”这几句言语说得大是和蔼亲切,同方才对陈思昭的疾言令色又自不同。

郑雪竹见陈永华神情言语已见和缓,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在旁笑道:“星儿原是我在中土结识的朋友,与我一起度过了许多患难风波,可谓生死相交,同甘共苦,至于她的身世武功……”说到此处,话音忽地顿住,蓦地省觉自己与龙星儿相识日久,却全然不知她的真实来历。

龙星儿伏在陈永华身前,见郑雪竹言语骤然停顿,忽“嗤”地一笑,道:“陈军师,我的身世来历原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此刻说给你听亦是无妨。但晚辈却要先斗胆问陈军师一句,不知陈军师自己,可否有过一番不为人知的身世来历呢?”

郑雪竹听她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正感诧异,却听陈永华喟然一声轻叹,道:“不错,昔日老夫确曾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往事,这许多年来从未向人提起过,世人皆早已将这些旧事遗忘,便是我自己也在努力将它舍弃忘却,只不知姑娘何以有此一问?”

龙星儿缓缓地道:“陈军师若想知道答案,还须回答晚辈一个问题。敢问陈军师早年追随唐王之时,可曾识得一位叫作陈近南的前辈么?”

陈永华骤然闻得“陈近南”三字,浑身上下登时如受电击般一震,面色亦自大变,颤声道:“陈近南正是老夫当日的姓名,十多年来世上几已无人知晓,姑娘年纪轻轻,又是从何而知?”

龙星儿低垂头颈,轻声道:“我知道前辈的旧日姓名,只因……只因……”声音越说越低,渐不可闻。

陈永华正自凝神倾听,忽不防一道剑光自龙星儿袖底飞起,直取自己胸腹要害,耳边但听龙星儿厉声叱道:“只因我是要取你性命的人!”声音中充满着无尽的仇恨,无尽的杀意!

这一剑突如其来,自下而上攻至,凌厉到了极处,也险狠到了极处,更兼在这等出人意料的时分,出人意料的角度出手,愈加神鬼难防。

陈永华未料有此变故,一觉不妙,已陷危境。但他毕竟武功高绝,在如此刻不容缓之际尚能拼力向左一闪,避开要害,然终是略慢了一步,“嗤”地一声,右臂上血光迸现,竟是被剑尖划了一道尺许长的伤口!

这番变故却是较方才蝴蝶镖偷袭更奇,郑雪竹虽未身受,亦觉惊心动魄,禁不住“啊”地一声呼了出来,叫道:“星儿,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若与陈军师有甚误会纠葛,为何不放下兵器,先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再作决断……”

然而龙星儿一剑偷袭得手,竟自得势不让人,对郑雪竹的呼叫劝解恍若充耳不闻,只将手中的长剑使得愈加疾了。但见一道道剑光如流星,如飞电,眩人眼目,震人心魄,剑剑不离陈永华全身各处要害,好似同他有甚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意欲置其于死地一般!

龙星儿的剑势虽凌厉狠辣,咄咄逼人,然陈永华此时已有了防范,全不似方才的猝然不备,他展开身法往来游走,见招解招,任龙星儿的攻势如暴风骤雨般猛烈凌厉,却再无一剑能沾到他的发尖衫角!

陈永华一气避过了龙星儿一轮二十余剑的抢攻,趁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机,蓦地长啸一声,以左手自腰间掣出长剑,与龙星儿对攻起来。

陈永华乃是绝世高手,这一拔剑出手确是非同小可,龙星儿立时感到一阵阵极大的压力自他剑上传来,又沿自己的剑身传入掌心,直透五脏六腑。他的剑法并非满含杀气,锋芒毕露,却自有一股绵延不绝,圆转浑厚的柔韧之意,龙星儿种种精妙锋锐的剑招遇到他这等剑势,竟渐渐施展不开,为其所制,但觉自己的长剑仿佛拴了千百斤重物,又似裹在了千百层厚厚的棉絮中一般,一招使出,非但速度、准头尽失,到得后来连气力亦有些不支起来。

龙星儿武功较陈永华相差甚远,虽拼力挣扎,亦难挽败局。勉强支撑至三十余合,一剑削出,已有些迟缓无力,全不似初时的凌厉气象。她这招“流星邀月”斜削膝盖,直指小腹,原是“星月剑法”中一式绝佳杀手,此际力竭神疲之下使出,对陈永华却再难构成威胁。

陈永华看出这一剑弱点所在,立时回剑斜封,“铮”地一声,长剑与龙星儿之剑相交,登时胶着在一处。

龙星儿但觉一股柔韧无比的力道向自己剑上压来,虽勉力支撑,仍自抵挡不住,长剑被逼得一寸寸偏移,终于手腕酸麻,拿捏不稳,“呛啷”一声,长剑脱手,飞出了五六丈方始坠地。

龙星儿兵器既失,便知大势已去,惶急间双手齐扬,顿时满场寒芒耀目齐闪,六枚蝴蝶镖同时出手,分射向陈永华全身各处要害,一时间,陈永华从头到脚都已笼罩在蝴蝶镖的攻击威胁之下!

龙星儿的蝴蝶镖暗器一如她的星月剑法,凌厉狠辣,毫不容情,寻常江湖武人想要闪避破解一枚都难,此时六枚齐发,全力施为,声势愈见惊人,端地是天昏地暗,鬼神难惧!

陈永华的武功毕竟非旁人可比,他先时既已见过龙星儿的蝴蝶镖手法功力,此刻便已经有了防范,手腕一抖,长剑回转,化作一道光环,将六枚蝴蝶镖几乎在同一时刻绞落!

龙星儿原知陈永华武功极高,发出的蝴蝶镖不求伤得到他,只为掩护自己脱身,因此蝴蝶镖甫一出手,身形便已斜飞而起,落英飘絮般向墙外掠去。 然而陈永华的出手竟远远胜过了她的轻功,她身形方起,尚未曾完全展开,便觉腕上一紧,已被陈永华以擒拿手法牢牢扣住了脉门,登时浑身酸软,挣扎无力,如断线的风筝般自半空中直落下来,重重跌在地上,摔得好生疼痛。

郑雪竹见状不妙,忙疾奔至龙星儿身边,道:“星儿,你为何……”言至此处,方觉龙星儿暗算陈永华之事背后,定然有着极复杂,极曲折的原因,中间更可能牵涉着数十年的恩怨纠葛,一时间竟不知从何问起。惟有顿住问话,俯身去搀扶她,暗道此事绝非一时半刻便能说得清楚,还是先看看她有无被陈永华打伤再说。

此时陈永华已放开龙星儿脉门,她手足四肢尽可运动自如,心头却犹自郁闷愤恨难当,无意起身开口,见郑雪竹伸手来拉,不禁好生不耐,叱道:“你既不许我杀陈近南,又何必来充好人?”言罢,向郑雪竹身上重重一推。

郑雪竹未防龙星儿将一腔怒气尽发泄在自己身上,猝然不备间,竟被推得踉跄后退了三五步,愕然无语,不知这等局面当如何收拾。

陈永华在一旁默立半晌,在龙星儿面上凝视良久,忽缓缓开口道:“姑娘,敢问龙绮君是你的什么人?”语音中竟似充满着无尽的沧桑,无尽的惆怅,令听者亦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哀愁,一阵悲凉。

龙星儿听他骤然道出龙绮君的名字,又是一惊,急切间不及思索,脱口道:“她是我……”

言犹未了,忽听远方林中有人冷笑道:“不错,星儿是我龙绮君的女儿,我正是她的娘亲,也是要她来杀陈近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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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较雷!所谓:生活处处有雷声,一雷更比一雷囧。一场别样的相亲,颠覆了我的传统观念,从而也拉开了我和他的一场别样恋情。正所谓,审美能疲劳,审丑也可以疲劳的。长得漂亮可以悦目,可以炫耀,就是不能当饭吃。且看美女对上丑男,囧男瞄上剩女,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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