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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旧年兰因今日果

其时来路上的蹄声,人声、金戈相击之声已清晰入耳,铁骑奔腾扬起的尘头亦已看得分明,距郑雪竹所在之地不过三四里之遥,显见追敌声势浩大,训练精良,来势奇速,志在必得。

郑雪竹强敌当前,反而镇静了下来,移步徐吟道:“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哥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此情此景之下,他吟出这半阙词,自是有了将生死置之度外拼将热血酬知已的心意。

那大队追兵来得好快,郑雪竹方吟罢最后一句,便有一骑当先飞掠至面前。马上人须发花白,年岁已经不小,却精神健旺,面色红润,目光炯炯,犹胜少年。这老者却是郑雪竹的旧识,正乃吴三桂麾下悍将沙海澄!

沙海澄与其弟沙海山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一对,兄弟二人以两柄钢杖纵横江湖,罕逢敌手,未料近日来却连连阴沟里翻船,在宗瑾、郑雪竹等后生小辈手下铩羽败归,已是大失面子,而前日更在平安客栈追杀陈思昭时遇见前明第一剑客陈永华,火并之下,沙海山不敌身亡,沙海澄亦于陈永华剑底吃了不大不小的苦头,侥幸逃得性命自此对台湾郑氏一系恨之刺骨,此时与郑雪竹狭路相逢,正是冤家聚首。

沙海澄止住坐骑,一跃下马,与郑雪竹面面相对,心中实忆怒极恨极,一时间反而说不出话来。

郑雪竹见来者为劲敌沙海澄,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情知沙海澄的真实功夫要胜他一筹,一对一拼斗,自己已是难有胜望,如今他既带了许多军兵追杀而来,自己休说取胜,便是脱身只恐亦是万难。

郑雪竹心中焦虑忧惧,表面上却不肯流露出来,故作闲暇,哈哈一笑,道:“前日开封渡口与沙前辈一别,在下心中一直挂念不已,难得此次昆明一行,得沙前辈大驾相送,令在下有缘重睹沙前辈风采,当真是幸何如之,快何如之!”他满面春风,侃侃而谈,若是不知内情的旁人,定会将他二人当成久别重逢的挚交。

沙海澄本就恨郑雪竹入骨,此际闻得他这等表面客气,实则暗含讽刺的言语,狂怒之下,反而纵声大笑起来,喝道:“速速抛下手中长剑,随老夫回昆明面见王爷,尚可有一条生路,倘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休怪老夫杖下无情!”

郑雪竹报之冷笑,反讥道:“据在下所知,沙前辈兄弟二人双杖,享誉江湖数十年,对付一人也是二人齐上,对付千军万马也是二人齐上。却不知今日为何只来了沙前辈一人,令弟却迟迟不至?”

沙海澄被他戳中心底伤痛,登时震怒如焚,大吼一声,连人带杖旋风般向郑雪竹扑去。

沙海澄身形方至半路,忽见面前银光闪动,似有几枚极细极小的暗器正袭向自身头胸腹几处要穴。其时他人在半空,无处借力闪避,百忙中回杖一旋,护住身前,但听得“铮铮铮”三声,轻响,三枚银针被钢杖击落,坠在地上。

沙海澄中途变招,震开郑雪竹掷来的银针,尚未及喘息,骤见眼前一花,一条白影夹着一道剑光已径袭而至,来势急遽,有如流光飞电,着实难防。他掌中钢杖方才的抵御银针已收至身前,急切间无法转向挡架,惟有潜运真力,使个“千斤坠”身法,将身形疾坠而下。双足方始着地,便觉头顶微风飒然,郑雪竹连人带剑已如白鹭般飞掠而过。

沙海澄自恃武功高强,世间罕逢敌手,此时被郑雪竹这一名后生小辈以针剑兼施的突袭打法,逼得如此狼狈,先机尽失,不免愈发恼羞成怒,心中新仇旧恨一并涌起,当即动了杀机,猛运一口真气,回身一杖向郑雪竹身形下落之处横扫过去,端地是势若雷霆,力挟千钧!

郑雪竹其时去势已尽,身形正自半空坠下,倘若不加机变,必是将自己腰腿向钢杖上迎去。他识得沙海澄这一杖厉害,当即挥剑向下力斩。“铮”地一声,火星四溅,长剑劈中杖身,沙海澄身法未变,郑雪竹则借了这反击之力,身形又纵起丈余,长剑展开,攒起十余朵剑花,自上而下向沙海澄凌空击刺而去。

沙海澄见他剑势绵密,似真似幻,情知以自己的一柄钢杖绝难在这瞬息之间将全身上下各处尽皆防护周全。心念一转,钢杖立时由横扫转为下戳,在地上重重一点,身形便借力斜斜跃出了六七步,脱出了长剑的攻击范围,旋即翻身复上,回杖反攻。

郑雪竹剑势走空身形甫一落地,立足未稳,沙海澄的钢杖便已当头击来。他知沙海澄内功深厚,力大杖沉,终不敢直撄其锋,惟有展开轻灵的步法,于间不容发之际巧妙闪避杖上杀手。同时施出柔云剑法绵里藏针,无孔不入的精义,绕着沙海澄身周不断打转,将他的前后左右四方均笼罩在剑网之内。他的剑势看似飘渺虚空,毫不受力,难以对敌人构成真正威胁,实则只须沙海澄的钢杖露出些许破绽,长剑便可乘势而进,一举攻入伤敌。

沙海澄乃是武学大行家,如何不知郑雪竹剑法的厉害?然他的真实功夫终究要胜过郑雪竹一筹,因此对这等精妙剑法却也不甚忌惮,只顾将钢杖招式展开,一杖紧似一杖,一杖重似一杖地接连发出,以重、拙、大的攻势与郑雪竹轻灵巧妙的剑法争锋相抗,非但丝毫不落下风,杖势起处,更往往将郑雪竹迫得呼吸困难,远远避了开去世。然而郑雪竹身法迅捷,避开钢杖攻势后,便即疾若飘风地退而复上,将剑网的漏洞重行弥补。

二人一个剑法精妙,一个功力深厚,往来攻拒,难分难解,顷刻间便斗了将近百合。其时沙海澄率来的武士军兵亦至近前,各执弓箭白刃,将周遭围得风雨不透,人人严阵以待,蓄势欲发。即便郑雪竹能侥幸将沙海澄暂时击退,亦无法在片刻间一举突破这重重围困,脱身远遁。

郑雪竹与沙海澄苦斗百合,虽凭着精妙无匹的剑法,一时不致落败,但他的真实功夫既较沙海澄逊了一筹,久战之下自是渐处劣势,但觉手足越来越酸软脱力,内息运使间亦不似方才一般顺畅自如,许多精妙的招式再也施展不出。此消彼长,沙海澄的钢杖越发使得虎虎生风,挟着开山裂石之势,将郑雪竹的剑网冲得零乱破碎,将他逼得步步后退。

郑雪竹挥剑力战,却再难破解沙海澄的一轮猛过一轮的攻势,挽回危局。但觉剑上压力越来越大,剑招递出也不再随心所欲,渐渐不成模样。百般无奈之下,惟有收敛剑势,转攻为守,不求伤敌取胜,但望多支持得一刻是一刻。

柔云剑术的妙处在于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用于防守最是适宜不过,然郑雪竹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施展起这等上乘法门实有些力不从心,勉力运剑将沙海澄一气攻来的二十余杖引偏拖出外门,连气息亦有些不继起来。情知沙海澄的武功高于自己,时辰愈久,对自己愈是不利,若是再过得片刻,只恐再也抵挡不住。定要血溅当场,虽明知此理,但身陷危局,。无力挣脱,一颗心不由越来越冷,手中的剑招也渐渐迟滞,不成章法。

沙海澄钢杖疾舞,呼呼生风,步步进逼,较前愈发精神倍增。他深知郑雪竹的武功逊于自己,久战之下必将不支落败。忆起他当日在开封渡口与郑雪竹狭路相逢,功败垂成的往事,心头恨怒之意更盛,咬紧牙关崔动攻势,一杖紧似一杖,一杖重似一杖,直欲将郑雪竹一举毙于当地,以出自己胸中连日来这一口恶气!

郑雪竹强自撑持,运剑又化解了沙海澄的十余记重手。忽觉体内气息一滞,本拟斜斜削出,压住杖身向旁牵拉的一剑登时失去了力道,虽搭住了钢杖,却全然失去了应有的效用,丝毫阻不住沙海澄拦腰横扫的一杖。

郑雪竹见情势不妙,一时也顾不得回剑变招,忙不迭地向后退去,走避沙海澄的攻势。然沙海澄钢杖既长,来势又劲,欲待全身而退,却如何能够?心头一凉,暗呼道:“罢了,罢了,今日只怕要死在这老贼后手上!”

正自绝望无计,忽闻身侧兵刃劈空之声,继而面前金光闪动,“铮”地一声,一柄金刀自斜刺里斫出,正中杖身。又见沙海澄身形一晃,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显是来者功力深厚,绝非泛泛。他于此山穷水尽之际陡逢强援,心中喜慰,斗志顿起,亦不知从何处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力道,剑势骤盛,霜刃霍霍,一气十几剑向沙海澄反攻过去。

沙海澄钢杖力挥,接连挡开了刀剑的几次合攻,方有余裕展目向来者望去。但见那出手相助郑雪竹之人是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四方脸膛,一部花白的长髯,形容间俨有威仪,隐隐透出雄踞一方的泰斗风范。然而这老者此时面上却笼罩着一层愤慨仇恨的神情,双目灼灼向沙海澄逼视过去,仿佛要将他撕成千千万万碎片一般。

饶是沙海澄多历阵仗,艺高胆大,陡然见到这老者的形容神情,亦禁不住悚然而惊,脱口呼道:“是你……你已被囚禁在王府之中,为何……”

郑雪竹手上剑招不停,转头向那老者匆匆一瞥心下登时释然。原来那老者非是别个,正是他的旧识:扬州青枫庄庄主,江南武林盟主崔天成!前夜他亲眼见到吴三桂囚禁崔天成父女,欲以严型迫崔天成归顺,若非有崔泱泱与自己的插手打断,他父女二人定将受尽折磨,苦不堪言,然而当自己与宗瑾以吴应熊为质,重入平西王府营救时,却发现他父女已脱缚自去,逃出囹圄。本拟他定是就此远遁而走,潜踪隐迹,却未料他竟会在此时此地突然出现,助自己抗敌解围。心中虽尚有许多疑团未曾尽释,然剧斗之间,亦无暇开口询问,惟有挥剑力战,将一团团飞絮流云般的剑光夹在崔天成的金刀招式之中,向沙海澄浑身上下诸处要害笼罩过去。

当日崔天成一家在云南遭平西王府武士伏击,一番恶斗之下,崔泱泱侥幸逃脱,崔天成父女失手被擒,在平西王府中受了许多时日的囚辱,其时率众擒住他父女的非是别个,正是沙海澄。故此崔天成虽是仁厚长者,亦已对沙海澄恨之入骨,此际陌路相逢,冤家相见,自是分外眼红。他被囚日久,功力却未曾消减半分,掌中金刀大开大阖,俱是刚猛凌厉的进手招式,与郑雪竹柔韧绵密的剑势恰恰互为补足策应,霎时间便抢得了上风。

论真实武功,沙海澄较郑雪竹与崔天均要胜出一筹,同他们任一人单打独斗必稳操胜券。然此刻他二人既已联手,一刚一柔,左右夹攻,沙海澄却是绝计抵挡不住,心中暗道:“他奶奶的,你们既然如此不知死活,冤魂不散,缠着老子不放,便休怪老子叫大伙并肩齐上,将你们这郑逆小贼与姓崔的老不死乱刀分尸……”他为人卑劣,是向来不顾什么江湖规矩高手名声的,恃众凌寡,以多欺少之事,对他而言便同家常便饭一般。此时心念既定,自是毫不犹豫,便转头向随来的众武士军兵喝道:“你们莫非都成了木头泥像?还不快快……”

沙海澄言犹未了,忽闻众人合围的圈子西南角上一片骚乱,叱喝声、兵刃相交声大作,好似遭到了敌人突袭。一惊之下,心神几微分,险些为崔天成一刀斫中,疾疾横杖封架,凝神相拒,那未及出口的后半截言语便只能吞入腹中了。

郑雪竹亦已发觉西南角上的异状,正欲开口相询,却见东南角上骚乱又起,继而人影闪动,白刃起落,十余名精壮汉子已破围而入,乒乒乓乓同众武士军兵交起手来,举手出招间显见武功不弱。又闻崔天成在旁低声道:“是江南武林同道……”

蓦地一声清叱自西南方响起,一条青衣人影从天而降,落入战团,掌中柳叶单刀舞出点点寒光,颇为巧妙灵动。刀光人影交织在一处,宛如一只缀着银线的青色蝴蝶,端地曼妙无比。

郑雪竹识得那青衫少女便是崔天成之女崔秀秀,此际虽较当日在扬州时清减消瘦了许多,然双颊上已各泛起了一抹晕红,目光中亦是神采湛然,隐含笑意,却不知是遇上了如何舒心之事,以致这等欢畅。

这边崔秀秀方自跃入战团,外围叱喝声、兵刃声忽地大起,较方才骤然暴涨了几倍,显是战况更加激烈了。顷刻之间,又见西南角上的武士军兵宛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二十余名大汉挥刀杀入,将敌阵冲得一片混乱,不成模样。为首的却是一名黝黑粗壮的少年,武功虽不甚高,但掌中单刀左劈右斫,施出的俱是刚猛舍命的招工式,一众武士军兵为他这等气势所慑,居然纷纷披靡,为他闪出了一条道路。这少年却是崔天成之子,崔秀秀之兄崔泱泱,郑雪竹于此时此地见到他,方暗自松了一口气,知他父子,兄妹终于会合一处,心中的一抹忧疑登时烟消云散。

崔泱泱举刀力战,逼退了身前一干拦路之敌,几个箭步冲到崔秀秀身边,低声道:“秀秀,你受了这许多时日的囚禁,今日方脱牢笼,身子尚未恢复,切要留意保重自己,不可过于恋战……”口中说话,手上已前后左右一气劈出了七八刀,将崔秀秀紧紧护在当中。

崔秀秀却对崔泱泱的言语丝毫不加理会,柳叶单刀舞得越发疾了。那数十名与他们同来的汉子亦是人人奋勇争先,白刃起落间,直将平西王府的军兵武士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众武士军兵抵挡不住,崔氏兄妹等人的攻击,沙海澄对战郑雪竹与崔天成,亦已到了强弩之末。他武功虽高,然此际以一人之力同两大高手相抗,却是毫无胜望。在二人一刀一剑,一刚一柔的合攻下,他的钢杖招式便如被胶水粘住了一般,渐渐;施展不开,往往一杖挥出,不是被崔天成以刚猛雄浑的力道反击回来,便是为郑雪竹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牵引出外门,借力打力向旁拉夺。此消彼长,六十合过后,沙海澄杖上攻势已完全被刀剑封住,钢杖挥动的圈子越来越小,郑雪竹的长剑与崔天成的金刀却一如流光逝水,柔丝飞雪,一如九天惊虹,长空霹雳,将他前后左右各处出路紧紧合围,各种凌厉精妙的杀手层出不穷,不断冲击他的钢杖防线,向他身上诸处要害招呼过去,令他顾此失彼,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沙海澄为郑雪竹与崔天成逼得支将见绌,山穷水尽,已自气沮,百忙中斜眼向旁瞥去,却见一众武士军兵在崔氏兄妹等人一轮猛攻下,已伤亡过半,余下的也正在四散奔逃,再无人可来援助自己,不禁愈加绝望胆寒。心头一怯,掌中钢杖登时失了力道准头,再也封挡不住刀剑的攻势,但闻得“嗤”“嗤”两声,金刀长剑一中胸腹,一中咽喉,深入半尺,鲜血泉涌。

胸腹咽喉俱是人身要害所在,这两处伤势任一处都足以致命,更何况是两处同受重创?沙海澄却也着实强悍,刀剑刺入身体,犹自兀立不倒,喉间嘶吼一声,双臂陡地一振,钢杖化为一道乌龙,向郑雪竹头前尾后地直掷过去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欲在他前胸后背上贯穿个透明窟窿!

郑雪竹见钢杖来势如此迅猛凌厉,当即不敢硬接,疾疾缩身含胸,俯倒在地,拼力闪避。但听耳畔风声不善,钢杖堪堪擦着肩头掠过,将他衣衫撕去了一片。

沙海澄凝聚全身残余气力,发出濒死一击,自身再也撑持不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一动不动了。

崔天成抢步上前,金刀力劈,斫下沙海澄首级,仰天长笑道:“老贼为虎作伥,害我父女饱受折磨凌辱,今日教你身首异处,死无全尸,方消了老夫心头之恨!”

郑雪竹方自地上站起,抖落衣上尘土,陡见沙海澄首级被斫的情状,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阵怜悯之意。他虽痛恨沙海澄卑劣阴险,多行不义,然想他毕竟是一代武林高手,如此死法尽管皆系咎由自取,却也太过凄惨,因此并未感到多少诛却强敌,大功告成的喜悦,反隐隐有了几分寂寥萧索之感,暗自想道:“似沙海澄这等顶尖高手,无论生前如何威风跋扈,不可一世,下场却也不过如此。焉知风口浪尖上打拼的日子过得久了,到头来我会不会同他一样,尸弃荒野,尽归尘土……”

正自嗟呀暗伤,难以排解,忽闻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道:“郑少侠,昨晚之事哥哥已对我和爹爹说过,多谢你不忘旧日之情,舍命相助。今后郑少侠若有何事需要帮忙,我们全家自必倾力而报……”

郑雪竹收住纷乱的思绪,转头看时,却见崔秀秀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边,一对妙目不停闪动着光采,好似有什么欲言又止的心事。

郑雪竹见到崔秀秀这等娇羞的小女儿情态,心中不由微微一动,道:“崔姑娘,为友仗义,赴汤蹈火,杀身犯险,原是我辈应有之本分,亦不值挂在心上。然观崔姑娘此时情状,却似心中有甚疑团未释,需在下解答。既是如此,便请崔姑娘不妨明言,只要在下能够回答的,必为崔姑娘解疑释惑。”

崔秀秀听得郑雪竹一语道破自己心事,禁不住悄悄回眸瞟了他一眼,却又立即双颊微晕,垂下眼帘,静默了片刻,方轻声开口道:“郑少侠,当日在汝阳城外,陈少侠为救我而失足堕崖,我其时只道他已遭不测,但方才听两名朋友言道,他并去……然想你二人往昔何等形影不离,此刻却为何不在了一处?”她语音本轻,说到后来,愈发细微,宛若蚊鸣。郑雪竹站在她身边较近,方能勉强听到,余人只见她口唇张合,却不知她在说什么言语。

郑雪竹闻得崔秀秀之言,微微一愕,暗道:“却不知是何人将思昭的事情告之了崔姑娘?”无意间目光一转,却见那与崔天成一家同来的五十几名汉子中有二人似曾相识,略一回想,便即记起此二人乃是樊平的部属,当日均曾参与开封渡口之战,一被点了重穴囚于车内,一随樊平力战大内高后手,面具武士,自是将陈思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但想以陈思昭此番在大陆的作为,只恐已是既难容于清廷,又难容于郑氏,身处夹缝之中,必定极为艰难.思及此处,推至自身,心绪不由一片黯然迷茫。

崔秀秀久久不闻他回应,又见他面色沉郁,似有隐痛,霎时间心中已转过了几十几百个念头猜想,却终于强自稳住,复开口向郑雪竹道:“郑少侠想必知晓陈少侠此时的所在,便请但说无妨。即使是极坏的消息,亦无须加以隐瞒,我尽受得住……”到得最后几句话,语音已自微微发颤显是对能否承受得住凶讯噩耗全无信心。

郑雪竹心中正自纷乱,闻得崔秀秀的催促言语,当即不及细思,脱口叹道:“思昭私自与敌人结交,口出妄言,犯了郑氏刑律,已为陈军师遣回台湾,以观后效。但无论她是否悔改,今生今世只恐都难重归大陆了……”言至此处,心头愈觉沉重,暗思道:“思昭不过是郑氏麾下一趋走死士,武功虽高,究其在台湾地位终是无足轻重,更何况她与宗瑾结交乃是因堕崖失忆所致,已是惹起了这般大的风波,为众人所不容,我身为台湾延平世子,又似思昭一般失忆忘我,此际公然与清廷武官称兄论友,若为父王,祖母等人得知,却当如何……”心绪起伏波动,面色亦随之阴情、变幻不定。

崔秀秀站在郑雪竹身侧,此际却已无暇顾及他面上神情,颤声道:“他当真已获罪待系……永远不来大陆了么……”此番开口语中竟带呜咽之音,显见心头已是无限伤痛。

崔天成见崔秀秀如此失态,疾疾上前将她拉过一边,向郑雪竹深深一揖,道:“郑公子,昨晚之事老夫已经尽知。老夫与秀秀虽非你所救,但经你这番劳神出力,老夫忆是感激不尽。况且泱泱这条性命,也是去云了郑公子方得保全,这等恩义,老夫自当永铭于心……”

郑雪竹平生最不耐这些感恩称谢的言语,此刻惟恐崔天成说个不住,遂疾疾截口道:“举手之劳,原算不得什么,崔庄主不必挂在心上。此刻在下只有一事不明,便是崔庄主与崔姑娘被吴三桂囚禁于地底牢中,功力俱失,重重锁铐,更有平西王府的高手侍卫在旁严密监守,却如何能恢复功力,脱围而出?”这个疑问已盘桓在他心中许久,此刻与崔天成当面相对,忍不住便脱口相询。

崔天成叹道:“此事确是有几分古怪,我亦无法尽窥其中缘由,有些事情惟有猜测而已。昨夜吴三桂提我与秀秀入花厅讯问,欲以严刑迫我父女屈服,为他所用,幸得泱泱与郑公子先后、出手,搅乱了厅中局势,引开了吴三桂注意。老贼只欲捉拿郑公子与泱泱,一时间顾不得向我父女为难,故此只令人将我们带回石牢,严加看守。老夫自从被擒入平西王府时起,便早将自家生死置之度外,此身是在花厅中受刑还是在石牢中被囚,愈加不放在心中,惟一挂念的,便只是泱泱与秀秀的安危。”

其时崔泱泱亦已排开人群,行至郑雪竹与崔天成身边,闻得崔天成之言,忍不住插口道:“我的安危生死原不值一提,只要秀秀平安无恙,爹爹便可安心……”

崔秀秀原在一旁默然不语,听崔泱泱如此言语,忽转头白了一眼,“哼”了一声道:“偏你便有这许多废话,现下我们全家都好端端地在这里,还说这些言语作甚?”

崔天成挥手打断崔秀秀的说话,续道:“我身带镣铐,动专不得,倚在石壁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亦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被一阵异声惊醒。张眼看时,却见一名王府卫士已行入石牢,手中正擎着两盏酒。这名卫士并非前些时日入石牢送饮食之人,甚是面生,牢中的守卫却识得他,向他验过令牌后,便问他来此作甚,日常往牢中传令送物之人因何未来。但听他道王府内闯入刺客,众武士护卫大多四处出动搜寻可疑之人,一时间人手不够,故临时差遣他到石牢中为我父女送这两盏毒酒。又道这两盏毒酒乃是七七四十九种厉害希奇毒药配制而成,饮后当时虽无甚异状,然一个时辰后便即发作,令人浑身上下奇痒剧痛,寒热交攻,侵入脏腑,且每过一个时辰,寒热痛痒便要加重一倍,在这等剧毒之下,无人可熬过六个时辰仍倔强不服……”

崔泱泱在旁听至此处,禁不住心头怒火升腾,恨声道:“这厮如此恶毒,他日若教我撞见,定要……”

崔天成轻叱道:“泱泱,我自与郑公子讲话,要你在此多甚嘴?”复转向郑雪竹,道:“我饮下毒酒后,本拟一个时辰后定是蚀心透骨的痛苦,只恨无力自行了断,脱却此劫。然过得片刻,却觉胸腹中一股蒸腾,本已消失许久的功力竟自点点滴滴,渐渐积聚在一处,终于完全回复。原来那卫士迫我父女饮下的并非毒酒,而是逍遥软筋散的解药。”

旁听众人均未料到这等结果,不由齐地惊呼了出来。

崔天成却不以众人此举为异疾疾道:“我体内药性既解,功力恢复,自不肯束手就缚,坐以待毙,当即挣脱锁铐,夺过一柄钢刀,杀尽牢中守卫,带秀秀脱出牢笼,辗转出城,因于城外遇到泱泱与这许多潜入云南营救我父女的弟兄,故此得知郑公子之事。老夫与吴三桂老贼唇舌相交锋数次,已知他为人秉性阴沉,料得他断不肯与郑公子善罢干休,故此率众火速觅路赶来接应.所幸尚未来迟,非但为郑公子解得此围,更诛了沙海澄老贼,报过昔日之仇,真乃天佑!"他平素为人原端严庄重,绝不肯信口开河,滔滔不绝的说上这许多言语,然此时骤脱囹圄,解了多日的牢狱之苦,又手刃强仇,大获全胜,胸中积郁一扫而空,禁不住便流露出这些兴奋言辞.

郑雪竹对他这一大篇言语不甚感兴趣,只是反复猜想那送酒卫士的真实来历,却全然茫无头绪.此时好不容易待崔天成说罢,忙开口问道:"崔庄主,那名为你服下逍遥软筋散解药救你父女脱出樊笼的卫士,究竟是何许人物?你此刻心中可有猜测?"

崔天成摇头道:“此事也是老夫心中最大的疑问。我曾反复回忆当时情形,只记得那卫士伸掌拍击我背心时,似运指于袖,在我身上写了一个字,除此之外全无线索可寻。”

崔秀秀闻得此节,忍不住笑道:“其时我见他掌击爹爹背心,还道他存心戏侮,未料此中尚有这等机关,我却是全然会错意了,只不知那人写下的究竟为何字?”

崔天成缓缓地道:“此字笔画甚少,是以我略一回忆,便即想起,那卫士在我身上与书所书非它,却是个云字。我思索推测许久,此人应是隐藏身份,潜在平西王府中的武林同道,因见我父女被吴三桂囚禁,顾念同道义气,故冒死窃药相救。那个‘云’字,只恐便是他的真实姓名,此人若蜚姓云,便当是名字中带有‘云’字。只可惜我未曾见他出手,无法测知他的门派来历,不知今后可否有缘与他重见,以报此番赠药之恩。”言至后来,竟似有了些许惋伤之意。

郑雪竹忽道:“此人并非江湖武林中人,而是清廷安插在平西王府的卧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崔秀秀颤声道:“他既是清……朝廷的人,又为何要救我父女……”她当日秘密加入鲁王余部,追随樊平反清复明,自不愿受清帝部属的恩惠。

郑雪竹其时早将种种线索碎片拼凑一处,推知全部前因后果,当即道:“吴三桂一代奸雄,心机阴沉,老奸巨滑,等闲人等,谁能够自他手中骗取盗出令牌解药?然而吴三桂虽是厉害人物,他的儿子吴应熊却不过一介纨绔子弟,酒色之徒,与其父乃天地之差,欲自他身上骗得解药令牌俱非难事。康熙之妹景云公主原为吴三桂秘密囚禁于平西王府后园,吴应熊却以为美色在旁,不寻不快,几乎日日往景云公主住处罗嗦骚扰,大献殷勤,各种惫懒手段无所不用之至。想是吴应熊在胡言乱语中露了口风,令景云公主得知了崔庄主、崔姑娘被囚之事,竟起了同病相怜之心,决意暗助崔庄主父女逃脱樊笼。故虚与委蛇,假意同吴应熊周旋,伺机自他手中骗取解药令牌,趁昨夜府中大乱,将解药令牌密付于那名卧底之人,嘱他暗助崔庄主,崔姑娘脱身。那人却也不负景云公主所托,竟当真混入了石牢,为崔庄主、崔姑娘服下了解药。而他在崔庄主身上写下的那个‘云’字,亦非他自家姓名,乃是在向崔庄主暗示救他的人为景云公主!”

众人闻得他这一番出人意料的推论,尽皆惊得饶舌不下,怔在当地,一时间竟无人开口。

忽听一清脆女音道:“郑少侠,你的猜想固然有理,然无确实证据亦无法认定那名卫士便是朝廷卧底,更不能就此断言救我父女的必是景云公主。”却是崔秀秀不愿承认为清廷所救,故此出言反驳。

郑雪竹叹道:“崔姑娘说得不错,我亦不过是凭空假设,妄自猜测而已……”

崔天成忽略一挥手,打断了他二人的言语,道:“郑公子,事已至此,那人的真实身份对我们而言再无太大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安全离开云南。郑公子智计过人,不知却有何等高见?”

郑雪竹沉吟片刻,道:“崔庄主家在扬州,今日在此地众家兄弟也大多是自江南而来,就情理而论,自应速速北上归家为宜。然吴三桂绝非等闲之辈,此时既知崔庄主一家脱困出城,必当调兵遣将,于北上诸要道重重阻截,崔庄主若向北而行,只恐将自投险地,吉凶难卜。因此据在下愚见,崔庄主与众家兄弟切切不可北行,而应循此山径绕路南下,越过昆明,其后或西入川藏,或东入两广,辗转返回江南,虽多受许多磨折辛苦,却较径直而北而行少了几分风险。”

崔天成点头道:“郑公子言之有理,老夫这便率大家沿碧鸡山南下,取路川藏避开追兵,再行东归。郑公子既与我们同历了这一番患难,不若便与老夫一路同行,彼此照应,也好多几分胜算……”

崔泱泱在旁许久未曾出声,此时也禁不住插口道:“郑公子,你昨晚仗义出手,救了我的性命,我们大家对你的感激得紧。我们既已同舟共济,度过昨晚那场劫难,完聚在此,以后的道路自也该一同去闯……”

郑雪竹忽略一摆手,道:“多谢崔庄主与崔兄的美意,然在下尚有事未了,暂且无缘同各位朋友南下,惟有就此别过。愿崔庄主一家与众位兄弟前途顺利,平安返乡,他日有缘,当重逢于江湖。”言罢,向众人抚拳一揖,也不待崔天成等人开言,身形便蓦地凌空掠起,向北而去,只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茫茫草木之间了。

崔秀秀怔怔地凝望着郑雪竹身影消失之处,目中不知何时已隐隐泛出了泪光,喃喃自语道:“他也去了,不知去往何方……他们都是一样,如同一阵清风,倏忽而来,倏忽而去,转瞬之间,便无影无踪,不知何时能够再来……”

崔泱泱在旁,但听得崔秀秀的低声自语,却未曾听清,遂问道:“秀秀,又是来又是去的,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崔秀秀淡淡地道:“没什么,我不过是说这山中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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