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一幕多么熟悉啊!
龙临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原本他应该出声棒喝‘罗孤!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无力去阻挠了。
而越风谷的花墙下,一名头垂碎花发冠的十八、九岁的蓝衫女子笔直而立,正冷冷的注视着眼前两名黑衣男子,女子手中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六枚银针正蓄势待发。
两名黑衣男子也毫不退缩的冷视女子,百里漠寒冷声喝道:“让开!”
蓝衫女子清秀的脸上透出坚毅,原本是淡雅的气质,在来人的逼迫下生生散发出三分戾气。“滚出越风谷!”
蓝衫女子的身侧慢慢滑过来一张木制轮椅,轮椅上静坐着一个淡雅如斯的玉衫男子。男子虽未露笑意,却骤然让先前肃然的气氛变得柔和不少。
他温润的声音一如泉水般带着暖流的清澈,“桑儿,何事如此躁动?”
那名唤作桑儿的蓝衫女子一时间垂下头,面色绯红,温婉的声音早已没了先前的冷硬,“文夕,是昨日那些病人,爹爹好心好意的救了他们主子,却没料到他们却蛮横的要对爹爹不利。”
那名名唤文夕的男子淡淡的蹙了眉,依旧是先前的表情,脑袋也没半分移动,却是定定的出声,“世人虽多利禄劳形者,却少有转眼恩将仇报之辈,敢问阁下,是否与恩师结怨?如有误会,敢问是何缘故?”
这等情形实在少见,文夕也不敢有失偏颇。要知道师父是寒山门人,平日恭维、礼赞的人物着实不少,可一上门就喊打喊杀的人却是生平罕见。
而且,凭着师父的性子,若是对方不是高手中的高手、自己实难匹敌,也不会闭门躲在房中不出来……
文夕礼待的话语,却并没有换来对方的同样礼遇。百里漠寒硬声道:“寒山门人,还不速速前来受诛!”
“放肆!”那蓝衫女子目光微寒,大喝一声!手中银针乍现,飞速而出直逼百里漠寒面门。
文夕腰间玉箫亦出,默然凑到唇边,一曲凄清冷月的单曲缓缓滑出。
百里漠寒见银针来的迅速,立即微步向后划去,百里流霜深知漠寒为孤王挡了一支弩箭,不似先前身手敏捷,就双手袖箭齐发直逼蓝衫女子与轮椅上吹箫的文夕。
流霜虽然未曾见识那轮椅上的白裳男子的厉害,但四周随着箫曲慢慢肃杀的气氛却让他身心一寒,故尔毫不留情的出手。
蓝衫女子向空中凌掠而去避过射向自己的三支袖箭,拂手发出银针又六枚直撞流霜射往白裳男子的三支袖箭,生生将那三支袖箭歪偏了方向,三枝袖箭没入了大青石中。
百里漠寒也飞身向前,一柄寒剑直刺白衣男子而去,就在剑尖直逼男子的咽喉之时,百里漠寒忽然被箫音所迷惑,感觉头颅一片晕眩,剑尖也在白衣男子的唇边平行而过。待回过神来,白衣男子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已经架在了百里漠寒的脖颈间。
“漠寒!”百里流霜大喝一声,一个旋身袖箭齐发直射向蓝衫女子。那女子先前太紧张白裳男子,竟放松了自身的警惕,百里流霜抓住这个时机,旋身追袖箭,待女子慌忙躲过袖箭,便从她身后勒紧她的脖颈,用一把匕首抵住女子的脖颈。
“放了漠寒,不然……”百里流霜看着制住了百里漠寒的白裳男子冷冷出声,立时将手中的匕首蓦地朝女子的颈部上提二分。
那白裳男子仍旧是那番姿势,百里漠寒躺坐在白裳男子的腿上,脖颈上被架上了一柄森寒的匕首。
百里流霜见自己的威胁没有使白裳男子有分毫动容,不由诧异。紧了紧怀中的蓝衫女子,作势要割出一条血痕。
蓝衫女子被身后的歹徒紧了腰身,不由闷哼一声。
“桑儿,你怎么样了?”这时,那白裳男子才偏了脑袋看向百里流霜和蓝衫女子这方。
“文夕,我没事。只要这二人仍打着有害爹爹的主意,你便斩了怀中那人即可,勿需和他多言。”蓝衫女子淡淡一笑,看向轮椅上的白裳男子,顺便狠狠瞪了眼在白裳男子膝上躺着的百里漠寒。
百里漠寒见状出声,声音一如既往的寒气凛然:“流霜,这男子眼盲。你尽管闯了进去,杀了那寒山的贼子!”
“漠寒!”百里流霜气急,“寒山的贼子算得了什么?怎可拿你的性命去相搏?”他说罢转头向身前的蓝衫女子,“叫那人放了我兄弟,我们两方暂时作罢。”
蓝衫女子思前想后,已有动容,又追问:“不可加害我爹爹,我便答应你!”
百里流霜咬牙,狠狠心道:“且放他两日好活!”复又征询那白裳男子身上的百里漠寒,“漠寒!可能行?”
百里漠寒微微垂了垂眼睑,以示同意。
蓝衫女子知道他们武艺非凡,能让爹爹平安两日已经算很划算的交易了。“文夕,待会儿放了那蟊贼!”
直到百里流霜率先后退一步放开了蓝衫女子,白裳男子才从怀中推开了百里漠寒。双方暂时偃旗息鼓。
醒来后的罗孤正梳洗完毕,卿风端了绿豆粥一勺一勺的舀给她喝。
这一勺勺的绿豆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安定心神,似乎要将罗孤心中的伤痛一点一点的填平。“卿风,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卿风轻轻吹了吹勺中冒着热气的绿豆粥,眼角唇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将原本冷俊的脸上的冰雪一一消融,清润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让罗孤心中酥酥麻麻,“这里是越风谷,是一位隐世的寒山门人的居所。你中的弩箭含有剧毒,只得带到此处医治。”
罗孤强忍住用手抚上他俊颜的冲动,吞了吞口水,抓住那些无关紧要的问话,“只得?御医都无法解毒?”
随行的军医中还有十数位自膺都随行而来的御医伴驾,这些御医多出自医药世家,经过层层选拔才得以入住外宫,为天子贵胄诊病,不可能没两把刷子。
卿风一时有些默然,微微叹了口气,将勺中的绿豆粥喂入罗孤的口中,才放了碗,“御医诊断,说你身中剧毒。却是极偏的毒材用特殊的手法炼成,一位老御医说,三十年前有幸接手过一例,却是……寒山的毒方,非寒山天矶门人无法解毒。那名和你身中同样毒物的女子当即就让我们来寻越风谷,说是可以解你的毒。”
寒山毒方……
罗孤点了点头,那群杀手是谁?不,应该说是刺客。杀手只是拿钱办事,具有临时性和零忠诚度……而刺客,则更具有忠诚度,以及一旦盯上目标就会穷追不舍的精神。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次的刺杀行动是筹谋已久的有备而来,对方极有可能吸纳了寒山门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善使毒或善药理的天矶门人。
罗孤伸手揉了揉疲惫的脑袋,凄然道:“月儿呢?她被怎么安置的?凌老将军有没有领军挺进赤维谷?侬帕尔草原……连踏水得了多少?我的毒全然解了吧?”
罗孤睁开了眼睛,忽而又追问,“越风谷的主人是谁?谁替我解了毒?”
卿风拿起白帕子,细细的帮罗孤将唇边的绿豆汁擦净,有些无奈的道:“这么多关心的东西啊……”也没见你问卿风怎么样。
“咳,孤儿你的毒已经全然解了,只需静养半月。”卿风微微扯嘴,为心头忽然涌现的想法而羞赧,眼睛静静看着罗孤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他自然是从自己认为最重要的问题答起。
罗孤感受中空气中暖阳的静谧,却心中砰砰的发现,卿风的眼神柔和中多了几分放肆,让她不得不稍稍错开柔情似水的注视,闷声道:“还有呢?一次性说全了吧。”
卿风点了点头,却在不经意间,轻轻拉起了罗孤的手放在他白皙而又有几个薄茧的手中,才微然一笑道:“凌老将军领着左陵军从魏武北部进入了中部侬帕尔草原,与连踏水对峙。越风谷的主人名唤天问,是天矶师父山门之人。”
卿风说到这里,微微一叹,有些不忍的开口,“月儿……遗体被策马赶来的连踏水接回了炎国,因此,连踏水才比凌老将军晚一步进驻侬帕尔。”
那个为了孤儿费尽心思的小丫头,明亮的笑颜恍如昨夕,而今却……孤儿的心中该有多痛?
卿风紧了紧手中的小手,安慰道:“孤儿,前面的路还很长、很久远,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
罗孤眼角润湿,闭眼狠狠点头,不让曾经欢笑的画面再一次眼前重演,“我知道的,经过了那么多事我怎么能不知道?可是卿风……她是月儿啊,我同床共枕两载的月儿啊……她对我的好,她对我的好……我竟半分都来不及偿还……啊……”
月儿临去前的愿望便是回去炎国,连踏水他来的正及时。
罗孤埋头在卿风怀里一点一滴的回忆,回忆和连月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
回忆浮现的画面让她止不住眼泪决堤,卿风紧紧抱紧怀中的人,任由她哭个昏天暗地,墨黑的瞳孔中慢慢凝聚了无尽的彷徨与失落,最终汇聚成一丝怜爱。
不知过了多久,罗孤才从卿风的怀中退出,看着比半年前更成熟的眉眼,罗孤忍不住伸手摩挲,“卿风,这半年来你过得好吗?没有你的书信,我时常猜测……”
你是不是和南宫小姐成了亲,却又莫名其妙的感到安心,感觉你决不会毫无通知就成亲。这是不是对卿风你太有信心了呢?
罗孤呐呐收回手,想蒙头苦笑。
忽然,缓缓垂下的手被人用力抓住,罗孤不明所以的抬头,却看到卿风似含泪光的凝视她,仍是用低沉而清润的嗓音跟她说,“我不好,没有人时时在我身前让我保护……我怎么可能过得很好?你有想我吗?没收到书信你就不会写吗?天天守在书桌前,你都不会顺带写上一封吗?你又在猜测什么?”
罗孤受不了这么灼人的目光,动了动被他紧握着的手,低低唤一声,“卿风?”你还好吧?确定没有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