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允涵是跟着自己的父亲在这里住的,她的母亲在她两岁多的时候染了急病去世了。母亲去世后因为慕爸爸工作的原因慕允涵经常是东家吃早餐西家吃晚饭。直到最后慕爸爸请了个保姆在家里她才结束了自己的蹭饭生活,但是串门的习惯却是改不过来了。特别是当夏翌一家搬过来之后更是一天八遍往夏家跑,除了吃住几乎就在夏家扎了根。
荣绒有时候会跟着慕允涵去夏翌家串门,有时候就躲在自己屋子里听着隔壁的动静。而明明就是夏翌的邻居的她倒不常越过这堵墙过去找夏翌玩,一方面是因为她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另一方面是就算她过去也不知道应该跟夏翌说些什么。
荣绒也很讨厌自己的这个性子,有时候她想学着慕允涵的样子跟大院里的人相处,却每次在慕允涵常用的语气常用的话涌到嗓子眼的时候就已经脸红到不行,最后只能做回了原来的荣绒。
去小学注册报名的夏翌和慕允涵中午的时候回来了,还给荣绒带了个大大的兔子气球。慕允涵扯着兔子气球的绳把它送到了荣绒的家,还说:“这是夏翌给你买的,说是觉得很适合你。”当时荣绒心中一暖,接着就被夏翌扯出了手腕,让慕允涵把气球系上。
可是这个兔子气球在晚上他们出去玩的时候自己松开了那个结扣从荣绒的手腕上飞走了。眼看着气球越飞越高,荣绒眼中蓄满了眼泪,难过的没有办法。这可是夏翌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结果却这么飞走了……越想心里越难受,眼泪越来越多最后溢出眼眶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慕允涵本来是在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云层中的兔子气球的,听到身边荣绒吸鼻子的声音扭头瞥了一眼,然后伸手拉了拉身边的夏翌,低声道:“荣绒哭了哎……”夏翌一听扭头隔着慕允涵看了一眼默默擦着眼泪的荣绒,又往天上看了下那个已经找不到踪迹的兔子气球,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别哭,以后我会用零用钱再给你买一个更大的。”
这是一个很暖心的承诺,虽然承诺人只是一个不怎么可靠的小孩子。也许今天说了明天就忘记了,但是这个承诺确实让荣绒带着眼泪笑了起来。慕允涵见荣绒的心情已经不那么糟糕了便欢脱起来,她冲着夏翌撅起嘴巴,“给荣绒再买的时候我也要!”后果却是自己的小辫子被夏翌揪住一通猛拽。
慕允涵今天编了两个松松的蝎子辫,被夏翌这么一拽弄散了。夏翌看着手里的皮筋又看了看慕允涵散了型的辫子,有点不好意思。荣绒见状从夏翌手中拿过皮筋拉了拉慕允涵,“我帮你重新编一下吧。”
荣绒平时的头发都是自己梳的,所以把一个蝎子辫复原并不能难倒她。等到把皮筋扎上去的时候夏翌在一旁发出了一声惊叹:“绒姐你好厉害哦!”
这是夏翌第一次叫荣绒为绒姐,之后不久慕允涵也改口叫了绒姐。两个小孩子这般称呼让荣绒在有了姐姐的感受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和这两个人的距离又远了一点。
上了学之后慕允涵和夏翌之间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慕允涵上课不老实,成绩也是差的要命,田字格里的字一直都是歪七扭八,老师都看不出她画的这是什么鬼符的那种。夏翌和她不一样,入学的第一学期就考了他们班的第一名。开家长会的时候慕允涵和夏翌都被点了名,当然一个是批评一个是表扬。
慕允涵看着夏翌手中的奖状,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像是哄小孩一样具有安慰性质的小红花,顿时不高兴了。
“凭什么,老师上课讲的那些东西我也懂啊,为什么不给我奖状!”说完还很嫌弃地把小红花扔到了地上。夏翌瞥了她一眼,把奖状卷了卷对着她的脑袋敲了下去,“你懂还考那么差……特别是数学,简直惨不忍睹。”
“哎?惨不忍睹是什么意思?”慕允涵抬眼看着夏翌,一脸真诚地问道。夏翌撇了撇嘴,转而对着慕爸爸说道:“叔叔,以后就让涵子来我家补习功课吧。”慕爸爸闻言伸手摸了摸夏翌的头,笑着应允。
慕允涵见自己老爸摸了夏翌的头,自己也伸长了胳膊要去摸,结果又被夏翌揪了小辫子。
“哎呦不要揪我的头发啦,会不聪明的!”慕允涵捂着自己的头发,皱着眉头说了这番话后又看着夏翌笑开了。
给慕允涵义务补习一直持续到他们小学毕业。初中的时候夏翌因为户口问题被划在了一所比较远的中学,家里人觉得晚上回来可能不安全便让他住了校。慕允涵知道自己不能跟夏翌在一所初中而且夏翌一星期才能回家一趟之后当场闹了脾气,死活要让自家老爹把户口迁走跟夏翌上一所学校。最后闹的厉害了慕爸爸把她揍了一顿,迁户口这事儿就这么没了后续。但是慕允涵的心口堵着一口气,把所有的不爽都发泄在了上学上。只是开学的头一个星期就背了个大过回来——旷课加上打架。
“我旷课是找夏翌去了。”慕允涵对着被老师叫去学校批评教育了一番而脸色铁青的慕爸爸说道,“我要让他给我补习功课。”
“补习功课……旷课找夏翌补习功课?”慕爸爸又好气又好笑地捏紧手中的鸡毛掸子,接着问道:“那打架是怎么回事?”
“我把夏翌的照片拿给班里的男生看了,他们说夏翌是小白·脸,然后我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慕允涵按了按嘴角的淤青,说的满不在乎,“要不是他们人多我还真不会被揍成这样。”
“行了,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慕爸爸举起鸡毛掸子,本来想抽几下让这个臭丫头长长记性,但是看着她挂了彩的脸和胳膊腿上的淤青,最终还是没有忍心打下去。
这样一次之后慕允涵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又一次打架挂了彩回来的时候慕爸爸终于忍不住狠狠揍了她一顿。小时候的慕允涵被这样打的时候还会求饶和哭泣,但是这次她硬是一声都没有吭,只是硬着眼神看着一处,不管身上一下一下的痛觉。
慕爸爸也没有办法,只得去拜托已经初三的荣绒,让她在学习之余稍微看管一下慕允涵,别最后闹出个强制退学。荣绒抹不开面子只得答应,说出“好”的同时她感受到了站在慕爸爸身边的慕允涵投过来的冷冷的目光,顿时心脏猛地缩了一下,背上出了冷汗。
荣绒虽然和慕允涵不同级,但是这个小霸王的事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因为在学校打架会被记过,所以慕允涵便把打架的地点约在了学校外。打了几次之后慕允涵多了几个追崇者,清一色全是正值叛逆期的小男孩儿。平时这几个小孩儿追在慕允涵身后一口一个涵姐的场面在学校里已经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不过除了第一次打架是因为夏翌,后几次都是和别的学校打的。原因基本都是对方学校的人欺负了自己学校的人,慕允涵过去帮着被欺负的人出头。
夏翌多多少少也知道了慕允涵现在在初中是怎样的一种表现,也找过她几次,但是撞上她现在的眼神之后就怂了。不想承认但又必须要承认的事情便是——他有点害怕这样的慕允涵。
不过慕允涵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改变,在有一次打架中发现自己的长发会成为让别人抓住攻击机会的短处之后果断去了理发店剪掉了养了近十年的头发。夏翌从学校回来看到假小子模样的慕允涵之后伸手摸了摸那软软的碎发,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多可惜啊……”夏翌说道。
慕允涵自己揉了揉短发之后眨眨眼睛,“这样利索多了,还有……”“还有什么?”“……没什么。”慕允涵垂下眼帘拿开还按在自己头顶的夏翌的手,转身回了家。
还有,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你了。这是慕允涵没有敢说出口的话。她现在难以给出夏翌任何的承诺,所以就算是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当做玩笑话的语句也不能说出口。
就只是很纯粹的害怕……而已……慕允涵进了家门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之后咬了咬嘴唇,无视一脸颓唐坐在沙发上抽烟解愁的父亲低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看,这种情况下我还怎么能够让夏翌你跟我回家。慕允涵背靠着自己房间的门,仰着头生生把在眼睛中打转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门外的父亲似乎接到了催债人的电话,正低声下气的乞求着什么。慕允涵听着心酸,但又无能为力。虽然家境不错,但是从母亲去世之后她没有享受过一天大小姐的生活,她的父亲也没想着去惯她,在这个大院安家而不是在市中心财大气粗的住上别墅就是很好的证明。慕允涵觉得这辈子,她最感激的就是这个男人的这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