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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胭脂雪之情断

找寻了一天,我不仅没找到穆辰,还把自己给彻底绕晕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能力,不过这皇宫都是迷宫,也不能怪我没方向感。要怪就怪我曾经在北魏皇宫的日子太优越,走哪里都有太监带路,直到现在我穿了一身太监服,才发现自己是个路痴……

这一天下来,我游历皇宫各个角落,混迹小太监之间。待有人查询我就职哪个部门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很萌的名字,小俊子。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发现含章殿宫门外挂了红绸和红灯笼。向同行的小太监悄悄一打探,我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原来这寿阳公主一醒来,曾经与裴家少爷的亲事继续生效。前日殷贵妃请求皇帝让寿阳公主出嫁,也好了却一桩心事。还说什么公主嫁了人后,在爱情的滋养下,应该很快可以恢复往日神采。这皇帝皇后眼瞧着寿阳公主成天闷闷不乐,也没办法,听殷贵妃这么一建议,觉得有几分道理,遂下旨履行几年前的婚约,将公主嫁给时任彭城太守的裴铭,他是秘书监裴钦之的儿子。

我很久以前曾经听过这个裴家少爷,那时候茗媺也许就是知道自己要嫁给他才会逃出来的。没想到最终还是要嫁给他,我决心一定要救茗媺于水生火热之中。

今天是寿阳公主出嫁的日子,宫里却并没有大肆宣扬。听说殷贵妃下令不准百官朝贺,说是为了保持朝廷清正廉洁之风,抵御一切可以让腐败滋生的条件。表面上是冠冕堂皇的认真贯彻了皇帝的政策方针,可是背地里谁人不知这殷贵妃嫉妒寿阳公主的天然美貌,她自己出生高句丽,高句丽多美人,殷贵妃也算是个上等姿色,只是无论是她的高鼻子、锥子脸还是性感丰盈的双唇,都会被人在暗地里说三道四。宫里人总说寿阳公主是纯天然无添加的氧气美人,而殷贵妃就是硅胶泛滥笑容僵硬的人造贵妃。所以殷贵妃表面不说什么,其实早已将心里的愤怒转移到了寿阳公主手上。如今堂堂一国公主,即便出嫁也是门庭冷落,还不及寻常百姓家。

我心里暗想这殷贵妃才是真正的祸水,等我救了茗媺,我再想办法去趟天牢把廖老伯给救出来。

来到含章殿,这里除了装饰有些喜庆之色外,依旧冷冷清清。庭前的梅花孤芳自赏,只听得水声潺潺,清响回荡在这寂寥的宫殿。

我躲在梅树后面,见一行宫女拿着托盘从正殿出来。想来是茗媺已经梳妆打扮完毕等待出嫁了吧。我不禁心疼起来,我也是皇室贵族,婚姻大事不能由己的苦衷深有体会,当然,我没有被我父皇安排过什么娃娃亲,主要是城中的贵族小姐只要一听要和我定亲,都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一哭二闹三上吊。迫于压力,即便我有姚夫人撑腰,她也很想帮我找一门亲事,只怪我自己不争气。可是茗媺如今身不由己,连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都没有。我这一刻是多么地希望她不是生在帝王之家。

待那些宫女走远了过后,我悄悄推开门潜入了正殿。房间里居然空无一人,撩开纱帐,牡丹锦屏后面也没有见到茗媺的踪影。难道这么快就已经出嫁了!我心中一惊,暗想,她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嫁与他人,这顶翠绿的帽子未免太过沉重!正当我要冲出门去追刚才那群宫女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又是你。”只见茗媺撩开珠帘,从偏厅走了进来。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快要被她如此美翻了的打扮所倾倒。

只见她身着一身大红色曳地长裙,外罩一件镶金银丝绣五彩樱花的席地宫纱,发如泼墨,额间仔细贴了落梅花钿,更加显得她五官精致,明眸丹唇。她发髻左边簪了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孔雀的眼睛是夜明珠镶嵌而成,右髻上斜插着一支翡翠攒花珍珠步摇,走动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冷艳不失华贵。

她见我半晌没说话,又见我这副模样,便十分不屑地说:“听说你从天牢里溜出来了,本事倒不错,不过你今天到我这里来,就不怕我再把你送进去,让你永不见天日。”

“你何必要如此,茗媺。”我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一刻,她还是要装作不认识我,她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蛾眉微蹙,随后轻笑一声,“我不是什么茗媺,我是寿阳公主,你认错人了……”

“你为什么还不承认!”我情不自禁地朝她大声嚷道。

这一刻,没想到惊动了她的贴身丫鬟。只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她挡在茗媺的面前朝我吼道:“你是何人,竟敢冲撞我们公主,来人呀!”

“浮月,你先退下吧。”茗媺低声对那女子说了几句,那女子十分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你的右边锁骨的地方有一颗黑痣,你是茗媺,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我虽然知道这样说很不礼貌,而且女子都是十分在意名誉,可事到如今,我想不了那么多,她今天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嫁给那个什么裴铭。

茗媺背过身去,并不看我,良久,淡淡地说:“那又怎样,我跟你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

我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见她如此冷漠,不觉心寒。但是她也没有说错,那三件事完成了过后,我的确与她解除了合约关系,等于我现在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是我心有不甘,她明明知道我那么爱寿阳公主,现在难道一点感触都没有吗,我不相信她是石头做的心。

“你说没瓜葛就没瓜葛?我要起诉你欺骗乙方,你明明就是寿阳公主,却开出条件说要我帮你做三件事才能救活寿阳公主。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结果都在你的掌控中,你这属于欺骗行为,堂堂公主欺骗纯情少年的感情。所以你现在不能成亲,你得跟我走一趟,我们走法律程序解决这个问题。”我一时情急,拉起茗媺的手就要往外走。

她却一把挣脱了我的手,面含愠色,说:“这一切不都是你心甘情愿的吗?你现在又来干什么!我今天非成亲不可,你走吧,我不想为难你,如果你再缠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呆站在原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书中所说的肠断的感觉,肝肠寸断,唯有情之深才能至此。胸中仿佛堵着一口气,我用尽全力吐出,本想舒缓一下痛苦,没想到急火攻心,地上瞬间多了一摊血。

“你怎么了?”茗媺花容失色,看着地上的血,她脸色瞬间苍白。

我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声音颤抖地说:“茗媺……你跟我走吧,不要嫁给那个人,我们在一起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她平静地看着我,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你爱错了人,对不起,你还是继续做你的七皇子,把我忘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难道从来都没爱过我吗?我可以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为什么你不肯为了我放弃这宫里的一切?”我强忍着疼痛,极力用最后一丝理智控制住我即将崩溃的内心。“你知道吗,邬元丹已经没有了,我如果再不回祁山我就会毒发生亡,可是我在没有救出你之前,我不会回去,你的那些姐妹告诉我,只有我可以救你……那你现在告诉我怎样才可以救你?我求你了……”我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女人,也许我的母亲会觉得我很丢皇室的脸面,也许我的师父会欣慰地说我是得了他的真传。如今,我早已经忘了我是什么七皇子,我只知道我爱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我要拼尽全力去保护她。

茗媺淡漠地扫了我一眼,说:“如果你真想救我,就让我成亲。”

她的这句话犹如天打雷劈般毁灭了我最后的希望,她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我心中瞬间万般绞痛,也不知是毒发还是情伤。

她见我额上不停地冒汗,脸色苍白如纸,似乎更想把我打发走,随口说了一句:“识相地你就快点走,本公主今日大喜,不想讨个不吉利。”

不吉利……不吉利……

我仰起脸,看着她,她今天是那样的光彩夺目,高高在上,可是我突然觉得她好陌生,陌生得我都快认不出她是茗媺了。“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她这个一直以来埋在我心中的问题。

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她半晌才缓过气,冷冷地对我说:“我为什么要爱你?你以为你是谁?我爱的是裴铭,我与他从小青梅竹马,今天正是我与他喜结良缘之日,你还来存心破坏,是不是想找死。”

又是一记重拳打在我心上,我疼的仿佛快要麻木。看着她满脸的无所谓,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哗”的一声,我拔出剑,递到她面前,说:“如果你能用这把刀杀了我,我就死心。”

空气瞬间凝固,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轻蔑和不屑所抹去。她不慌不忙地接过剑,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我要拿自己的性命最后赌一把,如果她真的是茗媺,她绝对不会杀了我。因为曾经的一切我早已想起来了,那****中毒,在我耳边响起的话不是我的幻觉,是茗媺哭着对我说的,她是那样地焦急和伤心,落在我手中的那丝冰凉让我永生难忘。我不相信她会忍心下手,我不相信我会输给那个素未谋面的情敌,我不相信……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我感觉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刺进了我的胸口,可是我仿佛没有那么疼,心已经没有了只觉,只是眼角不觉已经有些湿润。

我睁开眼,抬头望着她,那一把白月刀正插在我的右边肋骨处。她的目光是那样决绝,我不禁失声大笑起来,笑我自己傻,笑我自己太可悲。

她猛地抽出刀,“吧嗒”一声仍在地上,刀尖上沾着我的血,雪亮的刀面上映照着我苍白的脸,我突然觉得这多像一幕喜剧,从始至终我就被当成一个丑角在被玩弄,被利用玩了,就可以随手一扔。

“你……真的要跟我……情断义绝……”伤口还在流血,我捂着胸口,说每一个字都要忍受着排山倒海的疼痛,这一刻仿佛清醒了过来,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茗媺背对着我,半晌才说:“没有就没有情,又何来断……”

我嘴角挤出一抹微笑,在我死之前,我必须完成一件关乎我信誉的事情,“你能不能看在我今天挨这刀的份儿上,帮我救一个人?”

茗媺依旧没有转身,“什么人,你说吧。”

我捂着淌血的伤口,嘴唇干裂发白,我敢肯定,现在的我看起来就像是绝症晚期的模样。我强打起精神来,说:“天牢……救一位老人……他叫廖寅……他对我有恩……”

说完后,我只觉浑身瘫软无力,使不上一点力气,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冲出去,再也不会回来找她了,我的初恋,就这样被残忍地扼杀了……再后来,我眼前一黑,再次不省人事,我的心已经死了,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身体中一点一点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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