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敢爬上马车，却见马车里面虽小，可却设计得十分精致，地上铺着地毯，中间有一块小方几，上面摆放着茶水瓷器，边上放着几张毛茸茸的坐垫。
青忧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马车缓缓启动，一直走到宫门之外，那侍卫知道这是秦家的马车，都不敢多言立刻放行。等到驶出了宫墙一段距离，青忧才敢回头去看。只见宫墙深深，虽然灯火明亮，伫立在一片夜空之下，却像是孤城般森冷。
马车里比外面暖和了许多，她瞅了瞅秦楚之，见他目光落在窗外。于是赶忙将宫帽摘下，湿哒哒的头发倾泻下来，有些许的冷意。
青忧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冷，冷得五脏六腑都是钻心的疼。
又是一个喷嚏。
秦楚之这才收回了视线望向她，她脸色有些许异常的潮红，头发湿哒哒的缕在一旁，红唇若血，乌发如墨，衬得她的眸子纯净如星空下的湖水。
他顺手放下了帘子。
“你刚才想要跟我说什么？”
听秦楚之问起，青忧这才压低声音，面色忧虑的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包括她自己推断出的人手安排。
青忧说得急，说完了自己都觉得后怕不已。
身边的秦楚之静静听完，脸色依然平淡无波，许久，才说出一句：“所以你只凭削藩二字便推论出四殿下要置秦家于死地？”
青忧皱着眉头，“具体我是没有听清，可只凭削藩和灭门这四个字，便也知首当其冲的会是秦家。”
秦楚之挑眉，眼底有一丝讶异，“你又如何得知？”
“秦家拥兵自重，又是外姓之王，掌管南境数十年。当初设立九王，爵位世袭，不过是圣上杯酒释兵权。九王之子之子皆可分封土地，既是将权力层层分了出去。可现在明显九王实权在手，秦家声望和势力更是早已威胁到中央政权，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圣上并非心胸宽大之辈，但凡高位者，皆性情多疑。若他真有削藩之意，第一个肯定是秦家！更何况，明日便是你们出征，此去西境遥遥千里，路上会发生什么，你们走了秦府会发生什么，这里面可以作的文章可太多了。”
秦楚之眼底有一抹赞赏，语气却有些意味深长，“你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并不曾跟师学习，怎么对朝廷局势的见解竟比很多谋士还要透彻？”
青忧不知他怎会说起这个，心里着急，“公子，现在您打算怎么办？”
秦楚之目光变得深邃，修长的十指若有若无的敲击着桌面，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才抬头道：“青忧，你跟我说过的话不可跟任何人说起。其他的一切，我自会打点。”
就这样？
青忧心有不甘，“公子，这是事关秦家一百多条人命的大事……”
“我秦楚之身为秦家人，自然得将国家安危放在首位。现在蒙古大军直逼我西境大门，连日攻破数关，若我秦家军因为害怕遭奸人所害，便不敢出兵。我又如何对得起大楚人民对秦家军的希望和尊重？”
青忧被他斥责，脸色一白，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堵在了胸口。
古人的愚忠，她真的不懂。
明明知道有人要置他于死地，可是却还能为了这样的国家出生入死。
“青忧，国难当头这四个字于我秦家军来说，便是出兵的号令。这天下，是我秦家守护的天下，便不能败在秦家手里。”
青忧垂下了眸子，心里又气又急，明明有无数说辞要脱口而出，可是不知为何，她又生生咽了下去。
许久，她轻轻发问，“若这天下当真负了你呢。”
秦楚之没有言语，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殿下一旦决定动手，便是不可扭转之事。秦家军征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却落得一个谋反的罪名。千百禁军杀光秦家之人，千万百姓唾骂你们秦家军卖国贼，百姓记住的不再是你们秦家军如何出生入死守卫了这个国家，而是这个谋反之罪！到时候，你让将军府如何应对，你让十万秦家军如何应对。不分青红皂白黑白是非拥护一个上位者，不是忠心，而是为了成全自己所认为的忠心置天下百姓与不顾。若我说，反正都是一死，不若反了这天下……”
“慕青忧！！”一声低喝，秦楚之抬起眸来，目光森森的盯着她，压得青忧喘不过气来。
青忧刚才说得激动，此时才反应过来。
在古代，说这样的话，可是要诛九族的。
她自知失言，咬紧了唇，不再言语。
